乡关何处

“到不了的叫远方，回不去的是家乡。”

长大了，开始懂得这句话的含义。

海子说，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因向往远方，任一生戎马倥偬，漂泊四海，而远方无尽，越是追逐越知其不可得。

故乡则相反。那是最易被忽略的，年轻时仿佛用尽一切力气想要离开的地方。后来想起，回头看的时候，来时的路早已不见。

不是懊悔，也不是叹息。像是茶冲出来清冽的苦，和走了远路的人脚底磨出的茧。

今年过年不回老家。虽然家人都在身边，总还是感觉空落。好像习惯了每年冬天，树枝光秃，鞭炮噼里啪啦的时候回到这个北方城市，走在充满市井味道的老街上，等待被乡音包围。

每次回去，家乡还是一模一样，却又完全不一样了。街道仍旧叫着老名字，骑单车飞快的熊孩子依然那么多，下个路口右拐还是那几家店。老地方很熟悉，老地方又很陌生，似许久没见的老友，一点也没变，相视笑着，怎么看怎么却不是记忆里那个样子了。

故乡的意义早被冲淡了。有飞机高铁，有视频聊天，有庞大的信息来源和无穷无尽的娱乐方式，不再需要故乡来承载寄托和表达情感。只要努力，我们可以把父母接到自己的城市，可以让自己获得更好的机会，可以功成，可以名就，实现一切小梦大梦。故乡，也许不过是一个雪夜的下酒菜。

但我还是会偶尔想起家乡，想起童年，少年以及零零碎碎的青年时光，想起她的安静平凡，那些充满阳光和雨水的日子。我不曾向她寻求支持和力量，可她却一直让我心里莫名地暖。在这样平静的、安详的、朴素的地方长大，调皮的男孩和可爱的女孩，严厉的老师和慈祥的长辈，只要一想起，心里就安宁。

有些事物的意义不在于拥有，而在于失去。

我越远离她，她越珍贵。在我的世界越来越大的时候，也越来越想念那个纯净的小地方。

这次不回去了，不过以后肯定还是要回去的。带着心回去，或者回去找找从前的心。

写到这儿，脑里突然蹦出刘慈欣在《中国太阳》里写的：

也许有一天，他们对地球发出一声呼唤，要上千年才能得到回音。但他始终会牢记母亲行星上的一个叫中国的国度，牢记那个国度西部一片干旱土地上的一个小村庄，牢记村前的那条小路，他就是从那里启程的。

且当结尾。

小曼，一个自说自话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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