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人海拥抱你(一)
文/澜若浅曦
1.其实,你才是我的专属VIP
近日来,我总是头疼得厉害。阿让好像很怕我出事,守在病房里寸步不离地看着我。我看着他近乎和我并肩躺在病房里不足身长的陪护床上,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打算戏弄他一番。我捂住胸口用力咳出声来,一向喜怒不露于形的他紧张地坐起来,“啪”的一声开起床头灯。
四目相对,四下无人,VIP病房里黄色的灯光氤氲的刚刚好,仗着巡回的护士没来,我毫不客气地把他从我身子上方拽下来,很用力地亲了他的脸颊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阿让本就话少,平常又假正经惯了,我以为他会生气地推开我,没想到他居然捧起我的脸颊,认真的吻起来。说来丢脸,我这个自认为在写作界身经百战的人,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下倒是我慌了。奈何力气小,加上生病,怎么也推不开身上的重负。
只等他觉得把被戏弄的火气灭了,才给我掖好被角,随手灭了病房最后一点光芒。
苏希,你想闹的话,我陪你。我感受到身旁凹陷下去的重量,整个人都僵住了,出乎意料的,倒是没有想象中的排斥感。
隔着洁白胜雪的被子,阿让侧着身子轻轻环住我,我想要隔着暮色分辨他此刻是怎样的神情面对手足无措的我,是嬉笑,亦或是踌躇满志?可我太笨,怎么都看不清。
别动,就一会,一会就好。我听到黑暗中他有些干哑的声音,乖乖背过他一动不动。他终于笑出声来,苏希,生病之后,你倒是变得温顺多了,有三分像个女人了。
我不甘心自己总吵不过他,便气鼓鼓地想要睡觉。一想到明天手术的病理检查结果就要出来了,整个人又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一大截。
没关系,我都在。感受到我的惶恐不安,阿让稍稍加重了抱我的力道,虽然有些霸道,却让人安心的很。我还是很幸运的,不是吗?至少最难的时候阿让都陪着我,矢志不渝。脑袋里跳出一个奇怪的字眼。
这些年因为生病,我住过最豪华的最简陋的病房,你总觉得对我有愧。其实真的没关系,有你在的地方,即使再昏暗再简陋,也是我的专属VIP。
阿让,如果下辈子我们还能遇见,我一定要穿越茫茫人海,狠狠拥抱你,像你如今待我这样,绝不放手......
2.对不起,最坏的时候遇到你
阿让大概不知道,我在十八岁那年已经悄悄写下了遗书。那个没心没肺,欢快自在的苏希早就已经死在了十八岁那年寒风刺骨的夜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习惯了用笑容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与不安,习惯了戴上面具假装自己从来不为往事所扰。大小怕黑的我学会了与黑暗和解,学会了把内心的绝望与伤痛一点一滴撕碎给暮色。
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那一场车祸成了我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的梦魇,那双把我推开的双手成了我这辈子都弥补不了的亏欠。
我是个很好的演员吧,用笑容欺骗了所有人,包括日夜煎熬的我自己。因为我答应过那个人,我要好好活下去,连带着他的那份爱好好活下去。
阿让只知道我的脾气自那以后变得很坏,不仅推开了所有关心自己的人,更是对自己变态到极致的狠,我开始每日没夜的写作打比赛。他不知道我当时已经偷偷把他算在了我的计划里,规划到我的遗嘱里。
我太了解他的脾气,他只当我找一个乐子当做发泄的借口。倘若知道我是因为努力赚钱回报他对我的这份照顾,定会竭尽全力制止。我不怕他生气,我只怕他像其他人一样知道我的软肋之后离开我。
而现在,你是我唯一的软肋。
3.你是谁的少年无忧
在我六岁的时候,因为母亲患了一种特别不好的病,听说我的姥姥之前切掉了子宫也没能治好,后来因为这个病去世了,我的爸爸妈妈便闹离婚。我还记得自己拿着洋娃娃站在老家的院子里嚎啕大哭的场景。厅堂里一片狼藉,大人们忙着搬东西分家产,我的哭声似乎打扰了他们热火朝天的兴致。
一向温文尔雅的父亲对我大声喊了一声,“不许哭。”我被吓到哽咽,躲在老榕树后面偷偷抹眼泪。看着他们继续手中的动作,咬着嘴唇始终一声不吭,硬生生让眼泪无声的落下来,“啪嗒啪嗒”,掷地有声。
我很多次梦到这个倔强又隐忍的小女孩,每次想要伸手抱抱她的时候,她都跑掉不见。
也是,以前那么倔强的她,看到现在遇到一点挫折便想放弃的我,多少也是有些鄙夷的吧。
后来,我随着病重的母亲搬到了柳阿姨家里。柳阿姨是母亲的初中同学,也是母亲这一生最好的朋友,柳阿姨和杨叔叔家里有一个乖巧的儿子,他们唤他无忧,希望他无忧无虑的长大。我童年的大部分记忆都是在无忧的陪伴下度过的。
妈妈的病终究是拖得太久了在搬去杨阿姨家没多久后,便撇下我去了另一个没有病痛的地方。杨阿姨说,她走得时候我一滴眼泪都没有哭,只不过咬住嘴唇呆呆地整理洋娃娃的裙摆,一遍遍,理顺又整乱。
杨阿姨只当是我年纪小,不懂这生离死别的伤感。只让无忧看住我,在葬礼上别跑丢了。
我在看到他们把母亲埋入土里的那一刹那,挣脱了无忧的手,疯了一般冲上去,洋娃娃随着尘土飞扬又掉落。被埋在黑黝黝、潮乎乎的泥土里。
"妈妈,妈妈......你们这群坏人,还我妈妈,还我妈妈啊......"
4.丢了全世界,至少还有你
听杨阿姨说,我哭得近乎晕厥过去,后来被柳叔叔和无忧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葬礼现场带回来。
晚上,我缩在杨阿姨的怀里抽泣,手心快被自己掐出血来,就是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杨阿姨为我和妈妈忙了那么久,妈妈说过,千万不要给她添麻烦。可我真的好难受啊,妈妈。我好想你啊,你带我走,好不好?
我趁着杨阿姨睡着赤着脚跑到卫生间开开水龙头轻轻抽泣起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颓废到一片狼藉,我整理下纽扣,把头深深埋在水池里,这时候传来急冲冲的敲门声,我猛地一下把湿淋淋的头发从水池里抽出来。打开门,外面站着正是那个喜欢欺负惹我哭的无忧。
“苏小希,你干嘛,你是疯了吗?”看到我湿漉漉的头发和水池溢出来的水,他好像总能看透我的心思。顺手拿架子上的毛巾帮我的头发擦干,转身后看到我两眼通红的模样,他的语气居然变得温柔起来,“想哭就哭出来吧。本来就笨,再憋就把脑子憋坏了。”受了蛊惑般,我“哇”的一声哭出来,声嘶力竭。
“无忧,我和洋娃娃,以后都,没有妈妈了。”我蒙住眼睛想把溪流般的眼泪摁回去。
无忧又拿着毛巾给我擦眼泪,“小希,你还有我,和爸爸妈妈呀。”我的眼泪“啪”的一声又落下来了滑到嘴边,这一次,还是一如既往的咸。
可是,因为有这个叫无忧的少年陪伴,我的胸口好像没有那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