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没有终点 第十一章梧桐细语

漂流没有终点 第十一章

梧桐细语

四月的阳光穿过酷得总部通透的落地窗，在展厅的檀木地板上投下菱形光斑。余思冬望着窗外摇曳的梧桐叶，风掠过枝头时，细碎的影子便在夏明递来的产品手册上轻轻晃动，像是某种不安的隐喻。

“这款酸枝木博古架采用传统榫卯工艺，在保留南洋雕花的基础上，特意做了简化处理……”夏明磁性的嗓音在展厅里回荡，他西装革履的身影站在明式罗汉床旁，袖口若有若无地飘来雪松香。余思冬指尖摩挲着手册烫金的封面，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钟扬。女孩正踮脚查看墙上挂着的苏绣屏风，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专注的模样让她想起初见时那个在展会迷路的身影。

“余总觉得这个尺寸放在北方大宅的玄关合适吗？”夏明忽然靠近，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过他耳畔。余思冬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木质展柜上的青铜香炉正冒着袅袅青烟，盘旋着缠绕住两人之间微妙的距离。

“建议增加30公分的留白空间。”余思冬翻开笔记本，钢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格外清晰，“中国人讲究‘空’的意境，尤其是玄关这种过渡空间，太满反而失了韵味。”他抬头时正对上钟扬投来的目光，女孩眼里闪过一丝钦佩，随即又低头在平板电脑上记录。

展厅角落的落地钟突然敲响，浑厚的钟声惊飞了窗外的白鸽。Landy踩着细高跟款款走来，黑色套裙将她玲珑的曲线勾勒得恰到好处。“余总，夏总特意准备了现磨的猫屎咖啡。”她递来骨瓷杯时，无名指上的钻戒折射出冷光，“听说余总对印尼庄园很有研究？”

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余思冬望着杯口氤氲的热气。Landy的攻势如同精心编排的舞蹈，每一个微笑、每一句试探都精准踩在暧昧的边缘。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教诲：“商场如战场，感情是最锋利的双刃剑。”此刻展厅里流转的不只是家具的光泽，还有欲望与算计交织的暗流。

“Landy小姐的戒指很特别。”余思冬突然开口，目光落在那枚夸张的钻戒上，“不过在商务场合，太过耀眼的装饰容易分散注意力。”他端起咖啡轻抿，看着Landy脸上瞬间凝固的笑容，窗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卷起展厅角落的宣传册，哗啦啦的翻页声像极了某人慌乱的心跳。

钟扬抱着选品清单走来时，余思冬正望着墙上的《清明上河图》屏风出神。汴河上的商船、喧闹的市井，千年的繁华浓缩在这一方绢布上。“余总，我觉得可以增加些新中式元素。”钟扬将平板电脑转向他，“比如用当代艺术手法重构传统纹样，既保留文化底蕴，又符合年轻群体审美。”

余思冬看着屏幕上跳跃的设计稿，女孩眼睛里闪烁的光芒比展厅里任何一件展品都要动人。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阳光穿过叶脉的缝隙，在钟扬的侧脸上投下细密的光斑。他突然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静止，抛开商场的博弈，抛开那些若有若无的情愫，只做两个单纯探讨设计的同行。

“就按你的想法做。”余思冬合上平板电脑，指尖在皮革封面停留片刻，“不过记得标注好工艺难点，我们不能为了创新牺牲品质。”他转身时，夏明正站在展厅入口，逆光的身影显得有些模糊。他举起手机示意，屏幕蓝光映在脸上，像极了深海里游弋的发光水母。

离开酷得时，夕阳将梧桐叶染成琥珀色。余思冬站在大厦台阶上，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Landy的香水味还残留在空气里，夏明最后那句“期待下次合作”带着意味深长的尾音。他摸出手机，锁屏上是钟扬发来的消息：“今天学到好多！有机会请余总喝咖啡！”

风掀起钟扬的丝巾，远处传来地铁驶过的轰鸣声。余思冬将手机贴在心口，突然觉得这座城市的黄昏不再那么冰冷。或许正如漂流的船只，永远无法预知下一个港湾，但只要心怀星光，航程本身就是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