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都是你,们

2019-06-25  本文已影响0人  各位观众四个二

《我的青春都是你》

1,

周彤和代梦颖执导的第一部电影终于上映了。在杀青后的无数天里,每当我问起他们定档日期,得到的回答都是“还在后期,还在后期”。问到后来,周彤会在回答的末尾加上一句:“最近你那边有没有什么病毒视频的活,我可以接。”

我当是一句玩笑。冬天的时候,我们商量着去哪个雪场滑雪,两个地方相差几十块钱,他在那研究比对了半天,我才知道那句话并不是玩笑。

堂堂的90后院线导演,竟然也会遇到这样的窘境,拍的网剧迟迟不上,拍的电影迟迟不上,逐渐入不敷出。而那时,恰逢我花了很大心血制片的一部网剧被迫下线。三人相视一笑,这种苦丧,何其熟悉。

2,

人的青春或许可以分为三段,中学,大学,以及刚参加工作。我们几个是踩着青春的尾巴认识的。那时候刚进光线,工资低,也还没有饿了么外卖,中午大伙成群结队的出去吃饭,既可以联络感情,还可以多吃几个菜。

那时他们两个还在一起。

我们作为毕业生同一年进的光线,分在不同的部门。那时候不同的部门之间会交叉讨论业务,那天开会的时候,我感觉有一个女孩一直盯着我看,她旁边的男孩一直盯着她看。身边的同事小声告诉我他们是一对。我当时就震惊了,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自己男朋友的面,女生竟然这么肆无忌惮。更加生猛的是,散会之后,女孩带着男孩跑过来,找我要微信。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等我一转身,女孩立马对男孩说:“你看,我又加了一个gay。我就说光线gay很多吧?”

我:???

光线gay多不多我不知道,但有才华的人确实很多,而且那是一个只要有一丁点才华,都会被发现的地方。我和周彤自诩“新光线四大才子”。这个称号很讲究,首先“新”字避免了和老一辈正面刚,以退为进。另外为什么是四个,也是为了给别人留下空间,四大才子里,除了我们两个是常驻以外,另外两个飞行嘉宾会根据我们当时在场的人来定,审时度势。

那时候,机房成了华山论剑的地方。我记得为了做一个片子,我连续7天都在机房度过,吃喝睡觉都在一把电脑椅子上。成片之后,我起身站起来,发现那把椅子被我坐出了一个大大的臀印。这样的传说还有很多,比如小代连续熬夜剪片子剪到尿血,周彤剪到满脸爆痘。听得多了,你就知道这里面的水份,那时的周彤本来就满脸爆痘,和剪片子无关,典型的诈工伤。

那时的我们,以浮夸的表达对电影的热爱为荣。

印象最深的是两个人经常会因为剪辑思路的问题,在机房大吵。周彤那时候喜欢穿一双特别大的木屐,踩着机房旋转楼梯梆梆响,宽大夸张的裤子走起路来像拉开又关闭的屏风。每次我上楼去机房和他擦肩而过,他都刚吵完架,走路带风。头发还扎了一把小辫,像极了一个输了决斗的日本武士,恼羞成怒,急着下楼去取刀切腹。而我总是小心翼翼的上楼,坐到椅子上,在一片尴尬的宁静中开机干活。小代就坐我对面,有时候不小心眼神越过屏幕,就能看见她气得通红的脸。我也不敢问,只是那时候暗下决心,找对象一定不能找同行。

3,

熟悉之后我发现可能他们的问题不是出在同行,而在于这两个人真的很脱线。我听说周彤去小代家,吃饭的时候,小代的妈妈问周彤,你说是我漂亮呀,还是小代长得好些?这可能不是一道送分题,但绝对不是一道送命题,至少能有几个答案可以平稳上岸,周彤却放下筷子,认真思考的说:“我觉得都不漂亮。”

嗯。

周彤和小代出去玩,小代想住稍微好一点的酒店,周彤说订了一个三星半的酒店。驱车数十里,酒店在一个叽哩旮旯的郊区,门都关不上,小代好奇三星半也不至于这样吧。周彤沉默不语,原来他说的三星半是大众点评。

小代和我是老乡,她妈是老家广场舞的dancing queen,那次来北京,第一件事就是在傍晚时分,去楼下小区广场,视察帝都人民群众的广场舞水平。看完之后直摇头,感叹不过如此,颇为失望。小代妈妈想把自己的广场舞制成视频,3机位切换的那种,得以让自己的舞技全方位发扬光大。周彤听完压力山大,他问:“你们常德佬怎么都有这种癖好?”

比如说我。

26岁生日那天,我要周彤送我的生日礼物就是陪我一起去踢球,把我踢球的高光时刻剪辑成一个集锦。那是1月的北京,天寒地冻,他端着一个200mm的长焦,穿一件红色宽大的羽绒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我想象中26岁青春的样子,是我肆无忌惮的奔跑过人,毫不拖泥带水,潇洒的射门得分。可最终那条集锦没有剪成,因为缺乏素材。那天我踢得非常烂,镜头下的我实在缺乏可陈,更多的是在球场上毫无意义的往返跑,疲惫的气喘吁吁,还时不时的望向镜头,担心冬日肃杀的阳光下,呼呼的北风中,那个和我一起中二的傻逼会不会冻死。

这也许才是青春素颜的样子:有风,有光,却并不风光。

我们无数次坐在客厅,谈论电影以及未来。客厅里播放着某部冷门的电影,我们在屏幕前,沉默,发呆,各自迷茫。我们的对话方式,总是以“别急,你这么有才华”开始,也会以这句结束。在密闭的客厅里,三个人的声音像回声一样彼此传达。说给对方,说给自己。

这些回忆总带有槟榔的香味。我们很奇怪,都知道槟榔不好,有害健康,独处的时候也绝对不买,但每次一遇到对方,都会先问一句,有槟榔吗?像一句暗号,带着同归于尽的戏谑和愉悦。

4,

我回长沙的那几年,每次来北京,都住在他们家。在他们家那个与电梯一墙之隔的次卧中长睡不醒,梦中每一次电梯上下的轰隆声都像时间机器的穿梭旅行。明明每次都睡不好,可只要去北京,我还是直奔他们那。每次去之前,周彤都会热情的问我航班,开着他们那辆奔驰来机场接我。

那辆奔驰真的很好笑,空调系统有些问题,开着开着就会随机释放出一阵屁臭。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是空调的问题,总觉得是车上某个人放了屁,于是原本车里喧嚣热闹的聊天会突然冷掉。沉默,谁也不想说,谁也不敢问。

那时正是我抑郁情绪最严重的一段低谷期。我默默打开窗户,瘫坐在椅子上以至于感受不到安全带的压力,远处灯火通明。我说:“老铁啊,我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一个废旧的弹簧,变形的弓。”他听完大喊一句卧槽,说他以前还为一个女人写过一首诗,也说自己是变形的弓。我说:“你是变性的攻,我们不同。”

他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突然不小心憋出一个响屁来。我坐直身体大骂:“你他妈不是说是空调坏了吗?”

他一脚油门踩到底:“老铁,坐好了,这次是氮气的涡轮增压。”

我怀念那个像风一样奔驰在五环的夜晚。

5,

后来的后来,我身边的人都得了抑郁症,包括他们。

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自己到底是他们的致病原因,还是他们的帕罗西汀。他们两个分分合合分分,一开始,我说了很多劝和的话。讲着讲着,突然发现,在那堆讲和的言语里,我其实是在自我缅怀。我怀念的,是和他们在一起的那些年,那个勇敢,纯粹,中二,义无反顾,却再也回不去的自己。

对于身边谈了很久的情侣,我们总会把自己的意念注入到他们身上。希望他们长长久久,百年好合。这样一来,好让他们成为我们回忆的活化石。

迟迟不愿向过去告别。

可那终究是他们的人生,我们也有自己的难题。虽然从来都是劝和不劝分,但无论怎样,我都祝福他们能够拥有各自美好的人生。只是看到这两个摆在一起的名字,回忆仍然会铺面而来,还有心中那份对电影的热爱。

我还是会想起,在那个无聊的下午,我们三个坐在客厅里拉片,放的是《濑户内海》。戏里戏外,都是几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在谈论着无所事事的青春。

那是我青春的句号。

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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