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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生家庭篇:亲爱的爸爸

2020-05-20  本文已影响0人  宝慧流浪记_永州站

写在前面的话

2018年1月26号,落雪,落得铺天盖地。爸爸病发,入夜,我们送他进医院。医生告知:他很可能有生命危险,需要转院,你们要立刻做决定。自此,许多个瞬间,电光火石般的触动,由爸爸带来,被烙在了我走的路上。

(一)

我在等电梯,你们突然撞进我的视线里来。大姑父、小姑姑和你,颤颤巍巍的一支队伍。

今天阳光好,天气也暖。你只穿一件灰色的厚秋衣,下摆一半扎进裤子里,一半挂在外面,头发有阵子没剪了,歪歪斜斜戳着。小姑姑和你一起出院,大姑父开了他的代步车过来,要接你们回到江北的家去。

你讲:“记得让医生开药呢。”

我有些错愕:“没开么?”

你马上枯起了脸,尖着喉咙喊:“我哪里晓得?药都快吃完了,医生也没有开。”

我摆手,截住你的话头:“好,我晓得了,我会处理。”每次,你脸色一变,我都会咯噔一下,心里顷刻长起一堵墙来,高高的,直直的一堵墙。

一股尿骚味冲进了我的鼻子,是从你身上跑出来的。这几天,我们忙着搬家,医院来得少些。你有严重的前列腺炎,每天还灌进去几袋药水,会更憋不住。即便有小姑姑顾着,你也难免会尿湿了裤子,不够替换,就只好等自然风干。

我问妈妈:“爸爸带纸尿裤了吗?”妈妈回答:“没有。”我念叨:“你去医院看看嘛,爸爸准会尿裤子,不换的话,几难受呢。”妈妈摇了摇头,讲:“我懒得去了,就让他受点罪吧。”前几天早上,妈妈送走小姑姑和你,回来长长舒了一口气:“离你爸爸远一点,我会轻松些。”

这是第一次,你“独自”在医院待了两天。

你们的电梯先到了,两道门同时开。大姑父和小姑姑看来看去,终于拣了下行的那一部。你看不大见,依旧站在外面,手在按键上摸来摸去。电梯门开始闭合,我高声喊:“快把他拉进去!”小姑姑有点发慌,赶紧往前一步,抓住你的胳膊,把你扯了进去。

我站在原地,清晰看见自己:疾言、厉色;也清晰看见自己性格中的另一面:凛冽、陡峭。这样一个我,会不定时在一些瞬间脱鞘而出。一把锋利的剑,能保护人,也容易伤着人,上面深深烙着你和这个家的印记。

今天早上,妈妈去买包子,带回来三双凉拖鞋,粉红和天蓝是给她自己和小妹买的,棕褐色的那双,是给你的。

她微微叹了一下气,讲:“你爸爸这辈子,吃我的,喝我的,一双鞋也没有给我买过,一双袜子也没有。”

我笑着回她:“还对你不好,恶得很,对吧?”

她也笑:“是的呢,恶死了。”

办完出院手续,我回到家。妈妈在厨房炒菜,砧板摆着切好的芹菜,绿油油的。一大早,她去市场买了鸡肉和排骨回来,为着给安琪过生日。安琪是小姑姑的外孙女,她要考音乐学院,正在市里补习,全心应对高考。开始,她跟我们住一起,每天回来吃饭,因为实在离得远,不方便,还是搬回学校附近去住了。

我问妈妈:“要帮忙吗?”妈妈回答:“不用。”我走进客厅,大姑父敞手敞脚,躺在沙发上,酣声直扑过来。小姑姑呆坐着。你卷着身体,横睡在床上。

我走回厨房,问妈妈:“爸爸换裤子没有?”

“没有。”

“那你给他换一下嘛。他身上有尿骚味。”

“好。”

过了一会儿,我又跑回厨房去,讲:“你给爸爸换一下裤子呢。”妈妈一边操着锅铲炒菜,一边回答我:“好,等下给他洗个澡。”

要吃饭了,你坐上桌,没有洗澡。妈妈一直在忙,来不及。我端着饭碗,搛了一些菜,走进房间去吃,隐隐闻到了尿骚味。

妈妈给了你一个大碗,将菜一起搛到你碗里。我看见你碗里的鸡肉,没有出声。第二次,我走回来,看见你碗里又多了几块排骨,你夹着一块,放进嘴里,嚼得很香。我厉声对妈妈讲:“谁让你给他夹这么多排骨的?”妈妈脸色一缩,讪笑着,赶紧从你碗里捞出来一块,放进了自己碗里:“好,好,我来吃。”

你的基体动脉血管严重狭窄,有一根甚至已经断了。这次你住院,医生告诉我们,从医学的角度来看,你的瘫痪几乎是必然。医生再三交代:“饮食要清淡,少油少盐。”你的身体恶化到这个地步,跟你在生活上不注意有很大关系。你闲聊时跟人讲:“我过去太爱吃内脏,肥肉也吃多了。”你们还特别爱喝菜汤,每次吃完饭,总要将菜汤倒进碗里,喝得干干净净,说:“舒服。”

即便是这样,你们也很难改得了饮食习惯。每次妈妈做饭,我总盯着她讲:“妈,你少放油,尤其要少放盐。”妈妈说:“好。”去看碗底,常常还是浮起一层油来。

吃饭时,亲戚们还特别爱往你碗里夹肉菜,生怕你营养不够。我总要板起脸来做恶人,急声喊:“不能给他吃这么多肉。”

我对妈妈讲:“说了多少次了,总不听。明日再出事,是又要害我呢。”我的声音,石头一样,硬生生砸在地上。这是第一次,我当着亲戚们的面,讲这么重的话。

“那害的是你么?”妈妈轻声反驳。

大姑父、小姑姑和安琪默默吃着饭,不出声。你也默默吃着饭,并没有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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