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问西东：青春狷狂沉重，却贡献出最好的晓明力宏

文 | 乐一狸

2018年开篇，华语电影就迎来了“史上最沉重青春片”——无问西东。

这个令人费解的片名出自清华大学校歌“器识为先，文艺其从，立德立言，无问西东”，电影作为清华大学建校100周年的献礼片，于2012年制片完成，经过五年的严格后期制作才与观众见面。

《无问西东》叙事宏大，用非线性的时空拆分讲述不同世代、不同人物的故事；影片的开场独白，抛出了这样的问题：如果提前了解了你所面对的人生，你是否还会有勇气前来？而故事中的青年，以各自的奉献和牺牲，向时代作出了果敢明澈的人生答卷。

在任何年代，青春的冲撞，都会遭受现实巨大绵力的阻挡。如何在短暂青春中寻获抵御流俗、实现真我的法门，四个时空的清华学子身先士卒：

1923年，学至迷途的吴岭澜（陈楚生饰）：从最初考入名校的意气风发，到渐渐在书海中迷失了课业方向，在考试中一度“实科不列”。学生时代的吴岭澜是众多民国大师的缩影，因“实业救国”之风而选择实科，却在心中抱有对文科的最大兴趣与向往，直至一次在图书馆偶遇访华的泰戈尔演讲，当他听到诗人阐释“真实”便是“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做什么、和谁在一起，有一种从心灵深处满溢出来的，不懊悔、也不羞耻的平和与喜悦。”

此后吴岭澜及时放下对功名的渴求，将自己从思索生命意义的羞耻感中释放出来，于一塔湖图、水木清华两岸静思：短暂青春将用以何处、踏实的人生应该怎样度过。于是他弃理从文，执着于生命终极问题的探索，最终以优异成绩取得留校资格，将梅贻琦校长（祖峰饰）卓真务实的治学理念发扬光大、接力传承。

十二年后，吴岭澜在执教生涯中，遇到了名门学子沈光耀。

1935年，家国双失的沈光耀（王力宏饰），离开岭南优渥的商族沃土，离乡背井来到清华求学，又跟随抗日战况的逼近，与北方各大名校师生举迁至昆明，组成“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沈光耀和五湖四海的同学们，在昆明度过了一段烂漫的青春时光：林间捕蛇、檐下听雨、下田耕作。沈母（米雪饰）从故乡赶来，泪逼光耀立誓：绝不违背家训，绝不从军，毕业后以独子身份继承家业。

日军战机打破了西南联大师生的平静，校舍和村庄毁于炮火。眼见同胞和伙伴的惨死，沈光耀投笔从戎，加入美国志愿航空队，迅速成长为飞行队的骨干。在一次作战中，中美联军遭受重创，光耀为保全战友，在歼敌后与火力最猛的炮弹舰同归于尽。离世前，他向母亲立誓回乡的画面浮于眼前，而最终，这位孝子将生还归家的希望留给了战友。

光耀殉国后，更多爱国青年报名加入空军飞虎队。临行前，沈母为男孩们送上一碗岭南凉茶，那是她对魂断异乡的独子的思念，亦是对青年们的平安祝愿。犹记得光耀在生前训练中，曾多次将军用罐头和食物空投至难民营，饥寒的孤儿们被这位空军叔叔救济，获得了继续求生的力量，这当中，就有一个叫陈鹏的孩子。

1962年，情权两难的陈鹏（黄晓明饰），在新中国的栽培下，成为清华大学最优秀的物理毕业生。此刻他面临两难选择：一边是国家建设需要他远赴封闭研究所，一边是舍不下从小一起长大的王敏佳（章子怡饰）和李想（铁政饰）。李想和陈鹏一样，暗恋着活泼貌美的王敏佳，却又暗怀技术支边的决心。

孤女王敏佳一面享受着两位护花使者的倾慕，一面记挂着小学班主任许伯常（王鑫饰）的生活危机：返城后的知识青年，与在乡下成亲的妻子刘淑芬（郑铮饰），在回归城市生活和教学岗位后，出现了严重的分歧和摩擦。原本分属于两个阶层、两种知识背景和生活追求的二人，被时代巨浪搅在一起，却在漫长的婚姻生活中无法对话，直至出现误解、裂痕和愤恨。丈夫长期的沉默以对，让刘淑芬对其拳口相加，此状人尽皆知。王敏佳和李想为给老师出头，冒用他人字迹给刘淑芬写了封匿名信，敦促、胁迫其停止家暴。

刘淑芬通过蛛丝马迹，找到王敏佳的工作单位，诽谤其破坏自己家庭。而向来行事高调且有两名优秀追求者的王敏佳，在出事后成了女同事的众矢之的，于是组织调查“扩大化”：王敏佳的“罪名”不断升级，直至被押上批斗会。刘淑芬在会上将自己的婚姻痛苦和一生不幸都撒在女孩身上，她带头煽动公愤，众人将王敏佳殴至面目全非心跳停止才离去，刘淑芬也因此含恨投井。

陈鹏将容颜尽毁奄奄一息的王敏佳救下，立假墓碑掩人耳目，又涉千山万水带女孩回到家乡村寨，让她在此安度余生。在最动乱的年代和最黑暗的遭遇中，陈鹏初心不改，为心爱的女人建造家园，也为建设祖国毅然走进西北核导弹基地。70年代“两弹一星”研制成功后，陈鹏带着长期辐射的累累病躯回到村寨，却发现此地亦未逃过阶级斗争的风暴，人去楼空。原来，王敏佳在明白前途未卜后，早已离开，沿着铁路踏上了渺渺无望的寻夫之路。

两个年轻人，被动荡年代生剥撕碎，身心俱创，却在坚守中遥望、追逐、守护着对方，尽管彼此错过，却力证了真爱的本质：它是世俗之外苦乐共渡的至善之境。而带着远大抱负医疗支边的李想，曾为表现先进放弃解救王敏佳，终身活在忏悔和痛苦中。此后他在边疆悬壶济世，最终在一次雪暴中舍己救人，长眠异乡。

李想带着陈鹏“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的告诫，用生命换取灵魂的解脱与救赎，而被他救下的支边夫妇，后来回到北京，仍对这位恩人念念不忘。他们的孩子取名张果果，也考上了清华大学。

2010年，正邪无措的张果果（张震饰），是广告公司部门总监。他和当下众多名校毕业生一样，拿着高薪，漂浮在大城市的干冷和尘埃中，也忍受着公司内斗的压力与情感无诉的孤独。张果果服务的客户是奶粉商，他找到一个贫困家庭刚出生的四胞胎，打算以此作为广告卖点。可是在公司招标会上，张果果替同事出面与甲方接洽，对方却选择了他们的竞争企业来合作。这时，他曾资助的四胞胎家长，也似乎赖上了他。

遭受莫名陷害的张果果对事业和生活失去了信心，他给自己放了个长假，回到校园锻炼体魄，舒展灵魂。屹立百年的清华校园是都市中的一席滤网，筛除职场与利益争斗的污垢，张果果仍是那个不迎合、不盲从、不妥协的正直青年：他婉拒了公司高层让他出卖同事的利诱，也在无商业回报的情况下，选择继续资助四胞胎一家。张果果的真心，帮他守住了商战中的良知底线，也换取了周围人的谅解和敬佩。强压之下做减法，使他的事业和生活云开见日、驶向坦途。

四位清华毕业生，面对生命和复杂社会的残酷考题，冒着死亡、伤残、离散、出卖、受辱、愧憾的代价，听从内心，秉承“立德立言，无问西东”的百年先训，坚持自我，追求正义，实现了报国卫疆的理想，也建树起正直不怍的人生格局。

异度时空的四段故事，通过人物命运的交错和百年校训的传承得以勾连，显示出电影叙事精巧流畅的一面。故事主线十分清晰，主题精神有其内在一致性：那就是在风云变幻的历史进程中，无论北洋、抗战、文革或是当下，作为真实存在的个人，应该作何坚守与选择？所有故事，都被一种高尚、笃定、纯粹的精神所串联，这种精神超越世故的明哲保身、投机的经济理性，引领人们去面对盲从、动荡、黑暗、浮躁的时代。

这个时代缺的不是完美的人，缺的是真心正义无畏同情，难民饥童在草棚中跟牧师唱圣歌，空军战友都一起给孩子投递食物，真正的救世主就是心怀大义的民族脊梁。

世俗如何，并非重要；成功与否，亦无需在意，用静坐听雨的心态直面自我：爱你所爱，行你所行，听从内心，无问西东。每个时代都不需要完美的人，需要的是在自己身上，用真心、正义、无畏、同情，克服这个时代的人。

影片既完成了对个体人物情感的细腻雕琢，又宏描出民国大师们完备立体的时代群像。影片中几乎每个一闪而过的群众演员，在翻阅史实后都能找到原型，他们是伴随着清华建校、西迁、并校、复校的列位民国大师，无论是早期的国立清华、战时的西南联大、还是复归后的清华大学，大师们都在有限岁月中，穷尽勤学克己之力，写下永耀史册的人间姓名。《无问西东》片尾七分钟的彩蛋，便是对大学精神的集体致敬。

最好的教育，就是让学生具有睿智独立的思考，和坚毅骋锐的行动。无论他们行至人生长路的何处，都能从少年时代接受的知识给养中，获得明辨是非、溃败重来和超越生死的大义。

爱是每个人心中小小的呼唤，亦是现实中大大的生命题目，师生间悫诚交心，友邻间竭力荐携，与爱人共患穷途，与家国共鼎存亡。拳拳初心似沃土，呼唤善良果敢的种子，悠悠年岁知更替，结成盛年旌舆的风华。

归根到底，每个人都需要在自己身上，克服这个时代。青春沉重，总伴以最无畏的笑容和最滚烫的热泪，爱恨情仇在个体情感与家国变迁中，将影帝影后们的表演推向极致：它贡献出黄晓明、王力宏表演生涯的最强演技。

美好和心碎，无需豪语赘言，岁月会以善良将人生一一装点。 《无问西东》，天地川流入画法，情怀立意皆满分。

-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