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丨桥
从什么时候开始，消逝，或者遗忘。
1
我要去一个地方，找一座桥。
印象中是江南的建筑风格，黑白相间，人的视野范围就那么大，我在这一边只能看到桥的一面，桥洞下面有水，那时候水流潺潺，随心情而动，好不自在。
傍晚在路边，我拦了一辆的士，上了车。
“师傅，去冷峰镇大竹园村。”
“那可不近啊，这样吧，收你200。”
“好。”
冷峰镇山路环绕，漫长崎岖，鸟儿驮着月亮，让黑夜悄悄降临，整片大山看不清方向，笼罩着雾的影子。
我记得上一次打车去遥远的地方还是参加朋友的婚礼，工作和朋友都要兼顾，两头跑，西装革履的我刚到婚礼现场看完典礼，随便扒拉了两三口饭，便着急往回赶，勉强赶上工作。
现在，我有大把的时间，悠长的黑夜，以及可以等待的黎明。可我还是有些着急，焦虑，甚至隐隐担心。
不是每个人都学会了等待，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有结果。
我告诉自己，我只是想去看一看，断了这绵延不断的念想。
司机技术很好，辨别着路的方向，像丝巾一样丝滑。这条山路二十九道弯，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不知道哪位老乡告诉我的，反正我没有数过。估计大家也没有数过，口口相传，很容易让人遗忘或者想起第一个吃西红柿的人。
大脑又开始念叨了，我赶紧从包里拿出平板，试图记下点什么：
我和叶先生；
我和她；
甚至是我和文字。
最终，三长两短一差二错，我选了最短的那一个。
我以为我能够信得过我的记忆，但她总是让我失望。我每次提醒要记得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醒来，大脑一阵空白。
“亲爱的，又做梦了？”
“没有。”我挠了挠自己蹉跎的头发。
“想她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我在你身边。”
我讨厌自以为是，她很懂我，这正是我痛苦的地方。
30多岁，现实的大节奏面前我根本扛不住，我还是平凡的和其他人没有区别。
置身时代的洪流，我无法自拔，只能深陷其中吸收养分，拼命绽放生命这一枝花。
我甚至讨厌这种伤痛的文字，企图混入其中和其他人一样歪歪扭扭百花齐放，可这有什么用呢，我表明自己的立场站在那里，只能说明自己的软弱和无知与其他人大相径庭。
是的，我陷入了深深的自卑。
现实的疲倦总让我想到小时候，简单的一个布娃娃就可以很快乐。可现在大脑复杂的程度可不是电脑的二进制1、0，简单、直接、程序化。
那时候，我未曾想过会像现在这样。
“一次次坠入记忆边缘
结局却无从改变
I still wish I still wish
You were here
Drop”
闹钟响了，在醒来之后。
看着眼前深爱我的人，结婚那天，我哭了，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必须相信爱情，再一次。
……
写不下去了，相信爱情，简单的只有四个字，却要用一生的时间镌刻、磨砺、品尝。
2
我望着窗外不断往后走的大树，身体前倾，略感眩晕。一直晕车的我，从头到尾，记事起到现在都是在忍，用身体硬抗。
不能小看了自己，我能行，最起码不要吐出来。
司机看我抬起头，开始闲聊，几句话我们便熟络起来。他谈起了当司机十几年，大漠荒野，山川公路，好多地方都去过，还讲了一些我从未听过的趣事。
不知不觉，大脑和情绪有所缓解，生理的眩晕还撑得住，几个小时的路程，我又小眯了一会儿，睁开眼，已经到竹园村口了。
车子慢了下来，山路越来越窄，加上天黑，视野很小，透过窗户，月亮摇晃在道路中央。
明月光光照大地，只有乌云知我心，它靠近月亮，却不遮挡，若即若离的感觉让我心生喜欢。
“到了？”
我看车子缓缓停下，对师傅说。
师傅没有说话，示意我看前面。
河水已漫过漫水桥，冬天，冻结成冰。车子过不去，我下了车，向原先那样在河边踱步，来来又回回。
师傅望着我点着烟，吞云吐雾，没有说话。
“等我一下。”
“好嘞，200不行啊，油钱不够！”师傅笑着说。
我没有说话，冷冷抱紧拳头哈了一口热气，上了那座桥。
印象中是对的，河对面的房屋是江南的建筑，只是与桥无关。
车灯照耀着冻住的桥面，透过冰，能清晰地看到桥面上厚厚的水泥，只是看不到桥洞，我又来回换了几个位置，在桥边一个比较危险的位置勉强看到。
春天融化，夏天流水，秋天萧瑟，冬天就成了现在这样。走到桥中间，静静感受，我仿佛和这座桥融为了一体。
可我的记忆并没有远离，随时光或者河流远走，心情更是摇摆不定。无论是这头还是那头，桥上还是桥下，望着四周，只有岁月的痕迹，完全不见印象中的那座桥。
我尝试努力奔跑，可路太滑，没走两步就摔了重重的一跤。成年人的体重让疼痛更加热烈，热烈的痛让我开始慢下来，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走。
等到桥的那头，又走了几步，我很快找到了以前我和陈雷一起呆过的香菇大棚，只是时过境迁，已经破烂不堪，一切的吵闹都已回归平静，回想当时发生的事，我还傻傻地笑了笑，想到今天穿的内裤也是浅绿色，又笑了好一会儿。
田地里还是老样子，白萝卜，红萝卜，洋白菜，大白菜。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这一块充分体现了世界开阔与自由的地还在那儿。为了怕冻，冬天还用东西捂着，虽然夜已深，远处的人家已没有灯火，但我知道，他们还在。
再回首，望着那座桥，恍然如梦。真正对待一个人，一件事，温柔地抚摸伤痛，感受快乐，爱过恨过，都是完整的七情六欲。我其实挺满足的，如果忘了痛就好了。
我心依旧，所以泪眼朦胧。孤独是最无助的感慨，我只剩下那条漫漫无尽的长路。
我点了一根烟，等心情慢慢平复下来。烟的苦涩能让我暂时麻木，刚抽烟的那会儿，我挺喜欢的。
可现在，泪后一根烟，全到心里面。我用力地抽掉最后一口，烟头扔到了桥面上，刺啦的声音让我心里觉得，终归是留了一些痕迹。
烟，还是戒了吧，和花钱买开心一样没用。
等回到的士旁边，司机正在车里睡觉。
“250不行啊，不能是250。”我叫了醒师傅。
“好，没问题，走！”师傅笑着发动了车子。
3
坐在车里，系好安全带，抬头看着天空，夜里月亮作伴，大山和漆黑的树木一样空洞，我的眼神凝望着，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有些讨厌起乌云来。
“小伙子，失恋了？”师傅盯着前方的路问。
“没有。”我晃了一下神。
“那怎么了？”
“初恋？”司机见我没有说话，扭头看了我一眼说。
“是我一厢情愿，我们一起走过了城市的每一条街，我说的话她都能听懂，甚至是梦想，我对她产生了晕轮效应，又或者我深深地陷入了自我感动。”
我说着话，手摸着下巴，收回又放，一副已经释然的样子，月亮周围的乌云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散去。
“是不是拖得太久了。”
“半年，或者一年吧，我忘了。”
“当时肯定是缘分未到。”前面一个弯，司机熟练地打着方向盘说着漫不经心的话。
“当事情已成过往，没有办法形容解释了，出现了一堆词：不合适，八字不合，缘分未到…可感情这种东西，没办法解释的，就算有，也是现实的那一堆东西，你知道，人最无能无力的就是现实了。”
我面带嘲讽，往事浮上心头，我坚信，只有我知道，我是在嘲讽自己。错过，就是错过了，哪怕一辈子痛失所爱也是无可奈何只能顺其自然的事情。
“她爱你吗？”
“没有，我始终没问过，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那样，一开始我下跪过的。”
司机师傅听到我的回答没有说话，又减速转了几道弯。
“你说，爱情是什么？”我盯着前方的路，突然问。
“你在跟一个孩子已经二十多岁，还有个小的嗷嗷待哺的人讲爱情。”
“哈哈哈哈哈哈”
我和师傅相视一笑。
“不过话说回来，爱一个人之前，你首先是你自己。”
“我知道，只是不能自已（yi）。”
走出了山路二十九道弯，司机师傅加速奔上了国道，我们一路向东，月亮跟着，一起奔赴黎明。
“对了，你去找什么来着？”
“桥。”
“哦，那座桥啊，找着了就好。”
大家好，我是岚岚，我是清风，欢迎您准时收听《电台情歌》。这是我们的第一期节目，长夜漫漫，有爱陪伴，希望大家能够喜欢，祝开心。
时光还早，旅途漫长。师傅打开了车载电台，里面发出一男一女的声音。
在你的人生旅途中会遇到那么一个人，三两件事，几段难舍难分的缘分，也会遇到一首歌，她可能不是那么地婉转动听，但命运这家伙会悄悄落到你头上，不知不觉中让你终身难忘。
接下来请欣赏莫文蔚的《电台情歌》，让我们再来一次人生旅途吧。
“谁能够将 天上月亮 电源关掉
它把你我 沉默照得 太明了
关于爱情 我们了解的太少
爱了以后 又不觉可靠
你和我 看着霓虹
穿过了爱情的街道
有种不真实味道
我们一直忘了要搭 一座桥
到对方心底 瞧一瞧
体会彼此什么才 最需要
别再寂寞地拥抱
……”
时光漫过桥，化作无边的海，始终是过往云烟。
我再没遇到那座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