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路六 幸福树

诶！你知道吗，菜豆树就是幸福树！

2017年4月的一个中午，同事们都在办公室休息，有的人趴在电脑桌睡觉，有的人刷着抖音，而那时的我正在小区里散步。走到小超市门口，远远的看到一辆摩托三轮车，周围围了一圈人。三轮车是分层的，每一层都摆满了各色各样的盆栽，我虽然喜欢，却叫不出名字。

我走近了这个小小的“空中花园”，能够吸引我目光的不是那些开满五颜六色的花朵们，而是放在最下面那棵奄奄一息的小绿植。

我盯着那盆绿植问道：“那个，老板您这有没有那种好养活点的。”

卖花的老板说:“好养活的？从沙漠里挖来的你看行不行？”

我被逗乐了:“您可真幽默，您是说类似仙人掌那种干干巴巴还扎手的东西？”

老板指了指:“你看这几个，这个是虎皮兰，这个是芦荟，这是沙漠玫瑰，这是吊兰，这是仙人掌，仙人掌能结果子，挺好吃的。”

我心说，老一辈的人给我讲过，以前家家户户的墙都是土制的，为了防小偷翻墙偷东西，就在墙头上种仙人掌，可狠了，一摸一手刺儿，尤其是更早的地主家。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家和牛敢家的墙头上了也种着这种植物。那时候经常和牛敢一起摘仙人掌果，您别看仙人掌干干巴巴的，果实却肥厚多汁，甜中略酸是人间难得的美味！可是，果实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小刺儿，比针尖儿还要尖锐。记得小时候因为没处理干净，刺儿直接扎在了嗓子眼儿旁，每次做吞咽动作都特别痛，母亲吓得赶紧扛着我往村里池塘南岸的卫生室里，白胡子老先生一手拿镊子一手拿放大镜，在小院里明亮的太阳光下，夹了出来。俗话说:一次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我看来，一朝被针扎，百年怕仙人掌是一个道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东西也太过高冷，不是我的菜！

我说：“这个算了，对了那个呢？”说着，我的手便指向我刚才注意到的那盆奄奄一息的盆栽。小小的一株，甚是惹人生怜。

老板说:“哪个？你说这个菜豆啊？”

我说:“这个原来叫菜豆啊，怎么样？好养活吧？”

老板说：“好不好养啊你还看不出来吗？你确定要？”

我说：“行，我试试看吧。”

老板狐疑地看着我说:“你要是想要就收你个花盆钱好了。”

于是我付了钱，捧着菜豆转身要走，老板说:“这个基本救不活了，你到时候再想办法种别的吧！”我停顿了一下，低头端详着这株耷拉着叶子的菜豆树，然后朝小老板点了点头，示意听到了。

你看，一般人去挑买绿植，谁不是捡那种长得最漂亮最旺盛的，而我偏偏与别人不同。回到单位，同事见我捧着这样奄奄一息的菜豆，都以为我是从楼下挖的，我说买的。同事开玩笑说，魏昌你真是奇怪，也够闲的。我说我看着它实在可怜，看能不能救活它。

什么问题，基本上没有百度不知道的。所以我就开始查怎么救活，怎么养它。

我知道了菜豆树也叫幸福树，喜欢温暖的环境，温度在个位数时就也容易黄叶。并且菜豆喜欢阳光，却不能直接在阳光下暴晒，意思就是要放在半阳半隐蔽的地方。早晨浇水，不要浇太多，保持湿润状态就好，盆底不能有积水，否则容易烂根，晚上放在通风阴凉的地方……

第二天，我早早来到了园区里，从口袋掏出塑料袋子，到处找腐殖土。记得找了很久愣是找不到，于是我就收集了半袋子枯叶，然后混入一小部分土。

回到单位，我小心翼翼地把菜豆树拔出来，然后清洗掉原来的泥土，换上了我从小区收集来的枯叶子，接着，我找来螺丝刀在花盆底部钻了几个眼儿。这样，我即便是浇多了水也没关系。然后我又从花店里买来了最适合菜豆树的肥料均匀地拌在盆里。因为我认为，它之所以枯萎，无外乎四个原因:要么缺水，要么多水，要么缺乏养分，要么没注意外部环境，比如经历了暴晒，或长期不见光源。而我这套方法也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又过了大概一个礼拜，奇迹出现了！小树抽出了密密的新芽，我拿剪刀把之前枯叶都剪掉了，同事们围了一圈，说我适合做花匠。这种没有直接的赞美真的太有成就感了，如果这颗菜豆有思想，那么在它眼里，我大概就是英雄了。

很快，新发出的叶子越来越旺盛，从之前每天早晨和傍晚下班前各浇一次水，到现在两天浇一次。郁郁葱葱的它，放在我的桌前甚是显眼，给严肃冰冷的办公室环境增加了几分暖意，甚至我观察它似乎在笑着，浑身都在散发着积极向上的正能量。即便是受益的是整个办公室的人，真正关心这株菜豆的也只有我，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给予真正关爱的永远是他的父母吧。

我把它放在左手边，目光移开电脑就是一片风景，它的沉默胜过万语千言，我喜欢极了这种感觉。

刚买回来一个礼拜的样子

时间过得很快，我们梦寐以求的劳动节马上就要到了，我高兴之中也掺杂着几分焦虑，三天假期菜豆便失去了照顾。4月30号下班，同事们都高高兴兴的定好了去某个城市的三日游。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找来了一个矿泉水瓶子，在盖子上用针扎了一个小小的眼儿，然后用绳子吊起来，瓶口头朝下，这样几秒钟就能滴一滴水，真好滴在花盆里。另外，我又在花盆里撒了一层肥料，这才放心离开了公司。

类似五一这种假期，对于有的人说，是一个难得的放松机会，而对于老板们或者实体店来说，却是最忙碌的时刻！这三天我从秀洲区江南摩尔分别找了两家发传单的，一家是卖水果的，一家是卖衣服的，一天下来能赚两百多。我虽然没出去玩，但是我相信赚钱所带来的快乐是持久的。

短短三天假期转眼就过去了，我自然最关心的是那棵菜豆。回到公司我看到矿泉水的水已空，再看看那颗菜豆，又明显长大了一小圈儿，就在那一瞬间，我竟然被它感动了。

一个月之后的模样

时光总是惊人的相似，又过了五个月，国庆放假七天，原来的滴水式方法明显不行。公司有个非常大的阳台。阳台上用石头垒成了一片又一片“篱笆“，每个篱笆中都铺了一层厚厚的泥土，老板的母亲在上面种了各色各样的蔬菜。把菜豆安置在这里，似乎成了一个不二的选择。我想着，南方本多雨，不会旱着。九月三十号下了班，同事们都离开了单位，而我找来了一柄小铲子，在阳台上挖了一个小坑，然后把菜豆连同花盆一并埋了进去，然后浇了很多水。可是十月初的南方依旧炎热，为了防止太阳暴晒，我找来了一把雨伞固定在了花盆上面。

31号晚上，我坐火车K76回到了故乡。到了济宁已经上午七八点的样子，下了火车先是找了一家菜馆吃早点，一边吃一边刷新闻，直到我看到嘉兴这两天要刮大风下暴雨，心中惶恐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放假七天，却只在家呆了三天，在家不能赚钱，有没啥事情要做，一种紧迫感直涌心头。三号晚上我把母亲叫到身边说：“在家多保重，我明天就回去了，你看在家也没啥事做。”母亲说：“好容易来一趟，不在家多呆几天吗？”我说：“还有点事情没做完。”于是，四号晚上便再次坐到返回嘉兴的火车上。

在放假方面，劳动节和国庆节似乎有些相似却又处于两个极端，一个在春天，一个在秋天。时光似乎返回到了五月初。

五号到七号，这三天我在一座百货大楼里的一家水果店做了拉客卖水果兼职，一天也大概两百，看着不少赚钱，其实晚上要守到到客人们几乎走光。那三天，每天回到家连衣服都来不及脱干净便倒头就睡，更别说冲澡了。从这段经历中，我学会了理解。比如，身上满是灰尘去学校找我的父亲，当时我却觉得父亲给我丢脸了怄了好几天气，现在我懂了，只是因为父亲太忙太累，来不及洁面更衣；再比如，城市里的乞讨者，他们身上固然脏兮兮的，几乎所有的人躲避着，千人万人之中，也许只有个位数，会理解着真正去靠近他们。道理谁都懂，可又有谁能做到的呢？

八号早晨，我六点钟就起来洗了澡，换了衣服就赶到了公司。把包扔到桌子上便急冲冲地赶到我埋菜豆的阳台上。果不其然，伞被吹到了阳台的一个角落，我赶紧把这把伞收了起来。这场面像极了皮克斯CG动画《蓝雨伞之恋》的主角，巧合在于，这把伞，它也是蓝色的！

再看看菜豆，一半的叶子已经干枯，我赶紧挖出来拿到洗手间把盆冲洗干净。只能按照刚把它买来时的方法让它重新返回国庆前的繁茂的模样。

江湖烟雨

遗憾在于，再往后的那几个月里，它一直展现出很衰弱的样子，于是我也找到了原因。国庆过后，天气逐渐变冷，同样是南方，江南是南方，广州也是南方，一旦过了十月给人的感觉是天差地别的。嘉兴冬天很冷，记得一月份的时候还下了很厚的雪。所以，这一带的冬天也同样是零度以下，是刺骨的那种冷。

江南的冬天

那时候，我只能尽量把它放到离空调最近的地方，这样，等到来年开春了自然会慢慢的好起来，这就像北方的胡杨树一样，秋天开始落叶，到了冬天就只剩枯枝，春天又重新开始发芽……我就这样想着。

2018年2月12日，离春节越来越近了，我的心和这棵菜豆树一样，面临一个重大的挑战。我面临的将是两个选择，要么把它留在这里过年，不过不能再把它埋在阳台，室外露天可是零度左右的温度，很快就被冻坏，放在室内就更不好了大家都回家过年了，没有人给它浇水，看来我只能把它带回故乡，一定要做个“护花使者”了。

我这样想着自然也就是这样做了，2月14日情人节那天，我背着鼓囊囊的包，左手拉着行李箱，右手用一个黑色塑料袋提着菜豆树，和表弟一起去了舟山机场，把背包和行李箱放到了托运，就这样一个小时多点就飞到遥墙。

走出机场，一阵冷风袭来，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看来一时间还没适应济南的冬天，我看了看一米八个头，瘦得跟竹竿一样的表弟。只见他半弓着腰，双手直接藏在袖筒里，上下两排牙齿不停地“打架”，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卧槽。。冻毁我了！”看他的样子我不禁笑了起来。手提着花瓶的我手也冻得通红，直到麻木才换只手提，就这样左手换右手心里也不舒服一直骂娘。一时间，我突然想起手里的菜豆，“卧槽！我花儿！不是，菜豆估计要冻坏了。鲁苏（我表弟小名），赶紧找出租去车站！”

历时大概两个半小时，从济南赶回到了嘉祥。回到家，我打开黑色塑料袋，只见菜豆的叶子都耷拉着，像极了半睡半醒的小孩子，可爱极了。“老妈，这是我养的一盆菜豆，过完年也不打算带回去了。” 说着，便把它放在厨房的煤炉旁边。

恰好，母亲也是喜欢养花弄草的人。这棵树，现在正在母亲卧室的窗台上静若幽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