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出门远行

我独自一个人走过很多夜路，有时是加班回去晚了，有时是游玩回去晚了，也有时就是晚间去散步了。除了20岁那一次，其他的都如过眼云烟，没有印象。

20岁那一年一个凌晨，四点左右，我从千里之外的老家，到了一个小城。我需要再从这里换乘汽车，前往我的学校。这是我第一次双足落到千里之外的地方，还是在凌晨四点。下车的地方是在一个加油站，这与我想象中到达车站后再直接换上一辆车就可以去学校的想象大相径庭，所以我很慌张。

于是我问了一个与我同车过来的女孩。幸运的是，来接她的爸爸不仅告诉了我要去哪个车站坐车，还捎带我了一段路。这一段路足有二三十公里，是从我下车的那个镇上的加油站到了市里。在一个桥头的十字路口，女孩的爸爸把我放了下来，告诉我穿过大桥，再一直往前走个2公里左右，就可以看到车站了。我谢过他们，用力地提上我的手提包，往大桥上走去。

装着我重要证件和破旧衣服的是爸爸出去打工带回来的一个旧旅行包，长80厘米，宽高各有30厘米的样子，只有两个提手，不能背。手提包被妈妈塞得紧紧的，沉甸甸的。如果用一只手拎着，身高160厘米，体重只有84斤的我根本走不了几步。还没有走过大桥，我就已经气喘吁吁，轮换了几次胳膊才走完大桥。

走到大桥的另一头，我背上已经全湿了。我放下包，胳膊已经伸不直了，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胳膊弯儿处是深深的勒痕。这时，我才有机会认真回头看看我已经走过的大桥和前面看不到头的未走的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明亮的凌晨四点，这么宽的路，还有这么长的桥。桥的两边是泛着慵懒的黄光的路灯，桥下幽深的江水，在路灯的照射下泛着微光，路两边的成排的大树，在风的吹拂下哗哗作响。路上一个人行人都没有，只有偶尔会有呼啸而过的汽车，在我眼里，汽车里没有人。

我把桥、路、路灯、树都看了一遍，这是新鲜的，也是陌生，是充满期待的，也是夹杂着孤单的，但没有害怕。直到身上的汗水蒸发后，被风一吹，一股冷意袭来，我才意识到前面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于是我用力把手提包甩上肩膀，沉重的手提包差点把瘦弱的我掀翻过去。我佝偻着背，勉强稳住身子，站好，才迈开步子吃力地前行。

我记得后来风很大，每一阵过来，都仿佛要把我吹倒。我不仅要抗住肩膀上的旅行包，还要和旅行包一起抗住吹来的冷风。我到达车站后，天刚微微亮。后来，我鼓足勇气用不标准的普通话，问了车站的人，才知道要到另一个车站才有去学校所在城市的车。我在他的指导下搭乘公交车转去另一个车站，终于在当天下午2点多的时候，我看到了通知书上学校的大门。

时至今日，一个孤独瘦小的、被手提包压弯肩膀的女孩，在凌晨四点昏黄的路灯下顶着风吃力地走过的景象，就像照片一样烙刻在我心中，在我孤独彷徨、胆怯害怕的时候，给我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