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戒，破戒，皆为生活

读汪曾祺的小说《受戒》，感觉像在读散文。小说讲述的是小和尚明海和农家女孩英子的纯真无邪的爱情故事。但是故事没有一般小说波澜起伏的情节，也没有集中围绕主人公来写。小说如同是作者在给我们讲述乡间见闻，一路走，一路看，看到什么，就描述给我们听。比如，开始写明海出家三年了，就随手介绍庵赵庄名字的由来，接着又写明海的家境，出家的原因，出家前的准备，来荸荠庵路上的见闻。来到荸荠庵，又向我们描述荸荠庵的样貌。还有庵里的每个和尚。明海与英子时隐时现，并未着力突出。形式极为散漫，平平淡淡，从从容容，好似也没有什么主题。你读完就只觉得是了解了旧江南农村的风俗人情而已。但是就是这样平淡而随意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人回味无穷。

今天读了汪曾祺对沈从文《边城》的解读赏析，豁然贯通。汪曾祺师从沈从文，所以受戒里处处都是边城的影子。淡而有味的语言，真实而质朴的人物，都能感觉到边城的痕迹。

看汪曾祺解读边城，也间接读懂了受戒。这篇看似散漫的小说其实是形散而神不散。明子与小英子的青梅竹马的纯真爱情是主线，在这条主线上关联了许多人，许多事。这些人和事也是在步步为营，层层铺垫。说荸荠庵的名字由来表现人们对于宗教寺庙丝毫没有庄严神秘感，写明子出家缘由时，语调轻松诙谐，说有的地方出织席子的，有的地方出箍桶的，有的地方出弹棉花的，有的地方出画匠，有的地方出婊子，他的家乡出和尚。当和尚只不过是一种谋生的手段，就像一种普普通通的职业一样，出家就未还俗做好了准备。既然受戒是为了生存，那也一定可以在适当的时机为了生活而还俗。

小说中介绍荸荠庵中的几个和尚，更是让人大开眼界。和尚杀猪吃肉，和尚打麻将，和尚还有媳妇，和尚还唱情歌，逗小媳妇。这和俗家人有什么分别，除了没有头发之外？为何写这些人？就是为了说明和尚与世俗无差别，只不过是不住在自己家里而已。这种完全没有清规戒律，没有真诚信仰的生活状态说明在那个生存艰难的旧时代，没有宗教信仰可言，一切都是为了生存而已。自古以来就如此，就像朱元璋也曾当过和尚，也照样还俗了。这就使结尾明子与小英子的互定终身，破戒还俗显得顺理成章，理所当然了。

汪曾祺的小说关注普通人物的平凡生活，朴实，接地气，有田园牧歌的味道。所以读完仍如余音袅袅，绕梁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