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望你

很多人都觉得接送孩子上下学很辛苦，无论刮风下雨，还是天寒地冻，不能因为迟到一分钟让老师说孩子的不是，因此不仅是身体的疲惫，还有心理的紧张，但总要做，他或她是你的孩子，你责无旁贷。

我老婆也说，这回家还没捂热屁股呢就又得去侯着接孩子。很多事需要忙，忙家务，忙上班，忙照顾家庭。我是歉疚的。孩子从幼儿园到小学五年级，都是她或步行或骑车接送，其中辛劳不言而喻。但我那时总觉得自己在外赚钱也并不轻松，再说，我也没有完全不顾家。而且我有点大男子主义，谁家老婆不都是这样？

我现在想，如果我不是她的老公，而是她的儿子，我会不会还觉得她理所应当？如果她是我的母亲，我一定会心疼的。这样说，我是不懂得疼爱自己老婆的，我没有把别人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当作手心的宝去呵护。有时还无中生有去苛责她，自以为比她大，比她懂得多，让她伤心难过。她实在是嫁错人了。她应该嫁给一个真正成熟懂爱的男人。一颗珍珠放在心盲的人手里，就是价值不高的沙子。我就是那心盲的人。真的。

孩子六年级到现在，开始由我接送。我是男人，混得并不好。各种原因吧。我也只是接送而已。我买不起为孩子遮风挡雨的汽车。但也因为是男人，而且经历很多，甚至生死，也就不想那么多了。只是仔细想想，我还是比较失败的。我不能为我的家庭我的孩子我的妻子创造更多，让她们像别人一样舒适安乐幸福。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总不能倒下。我心中的无奈和痛苦又有谁知呢？我的无奈和痛苦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无法怨谁。

原来在生意场上，虽然不能做到呼风唤雨，如鱼得水还是有的，现在呢，很多人都离我远远的。说句难听的，我一谈借钱，哪怕很少，他们都各种理由拒绝，唯恐避之不及。我在酒席桌上的慷慨换来了现在的悲凉。人心是看不透的。

还好，更多时候我的老婆站在我的身边，她不计前嫌，尽最大所能帮助我，给我生的希望。也许是不得志的郁闷吧，我对她也并不好，我的需要得到满足时，我是感激的，但过后我还是一副臭德行，脾气暴躁，纯粹就是白眼狼。我不知道别的男人是不是这样，别的老公是不是这样。我面对问题总是一码归一码，一根筋。不如我意，我就只想着不如我意，至于她付出了什么，我想不起了。对外人，我倒是有所顾忌。活了这么多年，觉得自己是白活。

但有一点，我忠诚。我从来没有想过和别的女人会怎样。我的心中只有老婆。可是那怎样，我对老婆也一般。老婆甚至说过，“若是你在外面有女人，说不定还懂得点情趣，也懂了女人，对我也会体贴入微。”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笑谈，但我不会那么做。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会，可就是不会。而我也就一直顽固不灵。

我喜欢和男人在一起，男人豪爽不拘小节，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可也发现，不过如此。酒肉朋友，难以长情。渐渐的，我也自觉，没本事就不往酒桌上凑了，硬凑，无趣。我已经和他们不在一个层次。我很没底气。更不自信。我封闭了自己。我的岛就是我的家。我的家就是我唯一的栖息地。

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接送孩子成了我最喜欢也最期待的一件事。无所谓辛苦还是怎样。反而有一种喜悦。那种喜悦让我有种重生的感觉。心灵深处甜丝丝的，说不上是幸福，可就是舒服。

我认识了她。

她跟我一样，也是每天雷打不动接送孩子。离放学时间还早，她就到了。她性情很好，很开朗，很活泼，看着就叫人亲近。比我小很多，也许就三十出头，年轻可爱。我的年龄，女人的外貌已经吸引不了我了。而她，吸引了我。她很善言谈，总是很快就能找到话题，然后叽叽喳喳地说，说张家长李家短。也世故，喜欢和孩子成绩优秀的家长聊天。

幸好，我的孩子成绩还不错，她也能主动问候我，和我聊几句。她是一个什么都表现在面上的人，看起来就很单纯，有什么说什么，是什么就是什么。也不单纯，偶尔玩玩小心机，经常找个机会就炫耀她家儿子怎样怎样。作为母亲，也无可厚非吧。我大部分时间，一个人呆着，远远地看她在一群家长男人里眉飞色舞谈笑风生。觉得好享受。远处的，就是风景。

她其实也不容易，独自照顾孩子。孩子的爸爸外面打工，一年才回来几次。起先是在一个商城里卖服装，后来商城拆迁，她就没再找事做，一心一意伺候儿子的饮食起居，还有上学。她说，很快她们一家三口就有自己的窝了。有自己的窝是她最大的心愿。很巧，房子和我在同一个小区，正在装修，过完年就可以搬进去了。一直和公公婆婆还有小叔一家楼上楼下住着，多多少少还是觉得不太方便，人太多太挤，是那种心理上的不敞亮。锅碗瓢盆，总会磕磕碰碰。但也不好多说，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

我说，若真的只是一家三口，怕也会觉得冷清。有时，我感觉我的家是冷清的。或许是因为我长年不太爱护老婆，她后来跟我说话就少了很多。就有了些隔膜。这是我的错。老婆本也是个叽叽喳喳的人，是我让她变得那般沉默。我种下的因，我承受生成的果。

我现在也能帮她做些家务了，她不在家的日子，我也会拖地，也会洗衣，也会收拾，也能做点简单的饭菜。她在家，我就把早餐买好，把菜买好，把日常所需物品买好，然后她睡她的懒觉，她看她的电视，她做她想做的。我欠太多，给不了她大富大贵，就让她松快些。也只能做这些了。二十岁就跟了我，没过什么好日子，到如今，曾经的秀发也染了霜花。心里好生愧疚。

我记得，第一次带她回家，是在晚上。吃的什么呢？家人吃剩下的红薯稀饭。她一点也没有嫌弃，我妈装给她的一大碗，吃得光光。除了稀饭就没有别的了。家里真的很穷。可她就是高兴跟我在一块。我不知道她究竟看上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她到底喜欢我哪样。该是我的死缠烂打吧。一点点攻克了她的心。

在她之前，也有女孩主动追我，名字叫倩，非常漂亮的女孩，算得上校花，可是很疯。我不太喜欢但也没有明确拒绝。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距离许是激发了倩的征服欲，她谁也不理，就有事没事找我。找我我也不说什么，倩就跟着。一次，我和兄弟们去学校舞厅。我不会跳舞。我会装酷。舞会结束，她把我叫到校外，去了她朋友在外租的房子里，脱下了裤子。。。我大惊，吓得仓皇而逃。然后再也没有然后。

实话，这样大胆的女孩我消受不起。但后来听说，倩伤透了心，她真心喜欢我。错过就是错过。因为不错过也不可能。倩的爸爸是个大老板，妈妈在机关工作，两个家庭也是门不当户不对。再后来，我遇到了现在的老婆，虽然她也不是省油的灯，我追了她好久她才答应，但和她在一起，我很放松没有压力。我的第一次就给了她。

倩知道我有了女朋友，一个没有她出色没有她漂亮的女朋友会怎样想我不清楚。但是倩用心织了一副手套，送给了我，说给未来的嫂嫂。她认我是哥。我的心一下就软了。疯的女孩未必就是坏女孩。她不过是喜欢玩。小女孩谁不喜欢玩。跳跳舞唱唱歌。我伤了她的心之后，她是真的玩疯了，男朋友一茬接一茬地换。心里想的却只是我。很多年之后，听别人说，她嫁得很好。我说不出的滋味。希望她嫁得好，又有点嫉妒她的男人。这是一种很怪的心理。终究，我们，擦肩而过。也好吧。

我在想，如果倩当时不管不顾去羞辱我的女朋友，说我女朋友根本就不配和我在一起。我现在还会想起她吗？肯定不会。如果她对我女朋友不尊，我会叫她更难看。我直男癌比较重。我会说她算个p，没到哪里就在男人面前脱裤子，尽管这个男人就是我。

幸好，她知趣，有头脑。她知道我其实并不好惹。跟我女朋友过不去自然是找死。我直男癌的病因此也没有发作，不然我难以心安。感谢生命中这段荒唐又难忘的记忆，青春不荒唐，怎叫青春？不知道当年的校花如今怎么样，希望她安好。那副手套一直温暖我的心。

过去的是故事，远处的是风景，故事就让它尘封，而风景，我不会靠近，只远远地欣赏，因为远处望你，我更多想到了我，想到了她，想到了我和她，我们风雨同舟，我们不离不弃，我们是永远的爱人。

想说，希望你的寂寞不再寂寞，生活如诗如画。成最美的风景。

曾经，我在远处望你，心生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