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治与被诅咒的兔子
夜竊に虫は月下の栗を穿つ
岁月逝而不返，月则年复一年，倒映在水面浮起潋滟之光，隐约听到月下虫鸣散落林间。
——————————题记
深冬的某一个夜里，雅治的主人藏在被窝里玩手机，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跳起来，然后四处打电话讲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我跟你嗦！就在刚才！我想偷懒用雅治的手去划手机。可是！可是它划不动！天呐，原来玩偶不能玩触屏手机！那得多遗憾啊！”
主人却一点遗憾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异常兴奋，滔滔不绝道：“是不是因为玩偶没有红外线，跟鬼魂一个原理，有些洗手间不是只能红外线感应吗，那鬼魂上完厕所就没办法洗手了，咦——这也太恶心了！”
雅治惨遭蹂躏的爪子终于被放开了，它又听到主人继续吼吼：“我查到了！电容屏！静电感应！需要导体接触屏幕才会有反应!不是红外线吗……”
转眼雅治又被扔到床尾，砸到一只新抓回来的兔子身上，那是一只裸粉色的条纹兔，嘴巴似是被缝起来，呈X字形，大家都称之为米菲兔。
雅治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兔子，在此之前，有次主人几乎把一整个娃娃机的米菲兔全抓光了，装在大号塑料袋扛回来，但很快大部分都被送出去，仅余床头三两只。最早回来的一只常年都在睡觉，众玩偶戏称它为睡美兔，还有一只蓝衣米菲，胆子特别小，天天跟在小蜜虫旁边，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惊慌失措。
而最新回来的条纹兔，自称是被诅咒的兔子，明明是只公兔子，却发出小姑娘一样细嫩的声音，还常常自怨自艾，明明可以很勇猛，形象却因为粉色的外表大打折扣。
“你不必担心，我的声音永远与你同在~”轻松熊头上的金鱼草曾怪里怪气地高声嚷嚷，下一秒便被其他玩偶捂住了嘴巴。
这举动让条纹兔更难过了，呆在附近的玩偶只好手忙脚乱地安慰它，表示大家不会在意它的声音，有话就直说。
“雅治，其他玩偶都说你很厉害，有没有办法帮我改变声音呢？”此时被砸的条纹兔小心翼翼地问。
雅治缓缓地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小毛毯上，“你的声音倒不是问题，更大的问题是，你真的被诅咒了。”
蓝衣兔子听闻此言，吓得夸张地舞动着四肢躲进小蜜虫的被窝里，蓝色星际宝贝则好奇地竖起耳朵打算听听具体原由。
“你是会带来恶梦的兔子，不要让主人抱着你睡觉。”雅治只是留下一句忠告，便一动不动。大家都知道，它又进入冥想状态了。
被诅咒的兔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伤心地离家出走了，它在半路上遇到了一只叫小花椒的米菲兔，两兔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我也是被诅咒的兔子。”小花椒失落地说，“主人只要抱着我睡觉，都会做可怕的梦。”
它还给条纹兔展示了偷出来的日记本，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主人的梦境：
XX年XX月xx日
小花椒往前走了几步，每走一步吐出一只蜗牛，有黑色壳的，有褐色壳的，有绿色壳的…后来FBI把我抓起来，审问这些非洲蜗牛从哪里走私来的，我百口莫辩，因为没人相信一只兔子玩偶会吐出蜗牛，我狼狈地逃跑了。
XX年XX月xx日
小花椒很漂亮，轻轻地挂在我的手臂上，我们并肩作战斩妖除魔。后来有个女鬼把它抢走了，她还掐住我的脖子，我不断挣扎着想摆脱，却徒劳无功，耳朵一阵又一阵轰鸣，我感觉快要死了，也许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XX年XX月xx日
我梦见我将要死了，和众人告别，我问他们会忘记我吗？没有人回答我，我就这么死了，灵魂出窍，飘起来看到躺着的自己，小花椒说会帮我恢复，我高兴坏了，后来确实活过来了，可是小花椒又找了两个高大的壮汉把我打死了。
XX年XX月xx日
雅治决定出去旅行，它在北极看了极光，又路过南极观察了好久的企鹅，然后登上青藏高原，声称这样可以洗涤心灵。雅治还去了闹市的街头卖艺，表演什么呢？它表演胸口碎大石，很难想象一只乌龟玩偶能完成这么艰巨的任务，可是它确实完美实现了。雅治还唱了一首歌，水平一般，“如果生命，没有遗憾，没有波澜，你会不会，永远没有说再见的一天……”呵，网络口水歌。
XX年XX月xx日
你，过来给我揉揉腿！
你，去拿杯可乐来，不是瓶装的，是加了茶叶的！没听到吗，啊？！
你，把酷狗打开，中国功夫，循环模式！
雅治是家里的恶霸，所有的玩偶都需听他的指挥，稍有忤逆就马上受到可怕的惩罚。雅治不在的时候，小蜜虫就是二把手，它学着雅治的样子恃强凌弱，可惜不是很成功，众玩偶并不买它的账，只能气急败坏与大家斗得死去活来。
……
条纹兔啪地一声合上日记，连连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雅治和小蜜虫不是这样的乌龟玩偶。”
“你懂什么呀，一千个观众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的主人说他眼中就有一百个雅治蜜虫形象。”小花椒对于条纹兔的反应十分不屑。
“那我们当面去问问它们！”条纹兔不服气地带着小花椒回去了。
小蜜虫虽然半夜被吵醒叫出来，还是不忘穿上小鞋套。雅治对日记里的内容兴趣缺缺的样子，并没有跟着一起出门。
小蜜虫接过小花椒递过来的日记，看了几页后少见地沉默不语。
“所以上面写的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你啊！”条纹兔焦急地问道。
“也许是吧，我不记得了。”小蜜虫显得有些茫然。
“那我今天就要鲨了你！”小花椒突然凶狠地盯住小蜜虫，“替那些被你欺负过的玩偶报仇！”
小蜜虫警惕地后退了一段距离，它觉得小花椒有点发疯了。
小花椒抓住旁边的条纹兔道，“它肯定也嘲笑过你，我们联手鲨了这只虚伪的乌龟玩偶！”
条纹兔有点犹豫，“这不太好吧，毕竟只是字面上写着的。”
“你没看到日记最新一页吗？”小花椒恨铁不成钢地说，“解除我们诅咒的方法就是鲨了这只蜜虫！”
“小蜜虫不见后，就能给主人带来美梦吗？”条纹兔不解。
“你别管这么多，快来帮忙！”小花椒不耐催促道。
由于小蜜虫平时缺乏锻炼，没跑出多远，很快就被两只兔子抓住了，它们残忍地把蜜虫的龟壳剥下来扔进池里，那个水池好久没换水了，发出熏玩偶的臭气。
“你们鲨我可以，但是不要扒我的蝴蝶结！”小蜜虫拼命地用仅剩的两个爪子捂住头，肚子被掏棉花并不痛，没了蝴蝶结才是要了它的命。
眼见那蝴蝶结马上就要被拽下来了，一道强劲的力量突然袭来，两只被诅咒的兔子瞬间弹出老远。
不知何时出现的雅治接住了小蜜虫的头，把它抛到背上，就像背着一颗大馒头，看起来滑稽极了。
小花椒和条纹兔试图再度联手攻击雅治，却屡屡失败，最后只能接受一个事实，雅治的功力远远在它们之上，鲨小蜜虫的希望相当渺茫了。
“你们把它再看一遍吧，从头看起。”雅治指着小花椒手上的日记。
小花椒再次打开日记，却发现页数莫名增加了不少，日期都是久远之前的。
XX年XX月xx日
阴天里的雪，细得看不见，又悄无声息地飘落，殿上的格门半开着，还是有柔软的斜光照进来。
「清盛公权倾一时那会儿，很多人竞相效仿戴六波罗乌纱帽呢。」中宫仿佛陷入悠长的回忆。
「还有那些秃童，剪着齐耳短发，在街上晃来晃去，真是可笑极了。」
看来中宫这是在暗指除妖能力不足，前几日降妖，被抓去了好几撮头发。
再不好好保护也要变成秃童了，往后也要戴高高的帽子。
中宫吩咐的绘本整理，马上就要完成，下棋的机会渐渐多了起来。
XX年XX月xx日
今日是庄严的法会，见到蜜虫身着樱花色唐衣，跟在空海大师后面，手执精致古雅的银瓶，献花供佛。
忙碌的身影令人想起，朝颜的藤蔓上，悄悄长出的嫩叶，亮绿亮绿的，玲珑剔透。
一时之间，看呆了。
可惜她是安倍晴明那家伙的式神。
XX年XX月xx日
「阁下这是无复盘之意了吗」
「十分惶恐，此局又输的七零八落」
「指导棋的话，无碍」
「家兄总是责备在下指路仓促」
「不执迷于输赢即可」
「执黑从未输过，口口大人曾这么说过。看起来就像是，在乎胜负的表现呢」
「这样的事情，是没有的」
是啊，他确实不执迷。下棋的时候，总比往日更加清醒了，带来的则是不幸和痛苦。
又想起了本阴阳师的术法，总是输给安倍晴明。
连精心培养的两个式神，也总不如蜜虫。
还有一个式神天天偷懒，一旦考虑到这几桩事情，就有些糟心呢。
XX年XX月xx日
「口口大人可听说过生之瞬兮，长歌未央这句话」
「阁下也读汉诗吗」
「少纳言教过一些」
「那位秤中圣手啊」
「是的呢」
少纳言的棋艺，是被口口大人评价很高的唯一的一位。常常见她披着雪色唐衣，鲜红饰带懒懒下垂，就那么随意坐着，和式部大人平淡地说话。
那段时间，式部大人沉迷于白居易的诗句中，少纳言则更喜皎然、王昌龄、沈约之流。
她们经常差点起争执，就有人传言这二人不和。这真是令人疑惑不解的事情。
XX年XX月xx日
今日见到口口大人了，他正与别人下指导棋，有个讨厌的旁观者，就是安倍晴明。
也是带着高高的帽子，装模作样摇着扇子。
吩咐了那两个式神去刺杀蜜虫，希望速去速回。
没了蜜虫，就少了得力助手，再与本阴阳师竞争，难矣。
XX年XX月xx日
计划失败了，蜜虫没死，变成蝴蝶飞走了。
XX年XX月xx日
阳寿将尽，本阴阳师不甘心就这么悲惨地逝去。
决定给两个式神下禁忌的诅咒，只要形神不灭，无论时间过去多久，都会追杀蜜虫。
享尽赞誉又如何，安倍晴明那家伙迟早也会死的。
不能让他的式神也混得那么风生水起。
……
两只兔子默然合上日记本。良久条纹兔开口了，“所以，我们就是那两个被利用的式神？”
“不错。”雅治点头道，“由于术法特殊，你们可以借助玩偶这个介质，不断转换宿体长久存活下去，经历了上千年的漫长时间，即使已经慢慢将往事忘却，但始终记得刺杀蜜虫的使命。”
“可是日记上不是写了吗，它们的诅咒是会给主人带来恶梦。”小蜜虫的头在雅治背上蹦了几下。
雅治不以为然，“这种说法并不准确，被诅咒的玩偶一旦与主人靠得太近，携带的记忆碎片便会不自觉融入人类的梦境，奇异的经历让人恐惧，通常会被当成恶梦。”
“更何况这本日记的内容本就虚虚实实，最终目的还是引导它们来刺杀你。”雅治回头瞥了一眼小蜜虫，“你还有安倍晴明活着时候的记忆吗，或许可以找到解开诅咒的办法。”
没等蜜虫有时间思考，小花椒却突然有了动作，它的耳朵与双臂猛长，又自动断裂，场面触目惊心，四周顿时弥漫起血腥的雾气。
“既然刺杀再次失败，大家就同归于尽吧！”地上满是残肢断臂，小花椒却毫不在乎狰狞地笑着。
雾气越来越浓，条纹兔和小蜜虫感到呼吸困难，快要窒息了。
朦胧中，小蜜虫看到了披散着白发的安倍晴明，坐在昏暗的油灯下，却显得格外平静。
他即将离世，已经很虚弱了，“蜜虫啊，再帮我梳一次头发吧。”
蜜虫小心翼翼地把安倍晴明的头发梳顺，却未盘起来。
“还记得你的故乡吗，蜜虫。”安倍晴明低声咳嗽了几下。
蜜虫赶紧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记得，是空海大师把我从长安带回来的。”
“现在你可以不用当我的式神了，自由地回去吧，这儿已经不安全了。”安倍晴明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
“春花浪漫的午后，空海大师在散步时，遇到了一只美丽的蝴蝶，似有灵性，一直跟着他，便一路带回平安京，后来又寄养于阴阳师的府上。”
他抽出里面的信纸，缓缓展开，上面是一只蝴蝶的画像，即使在幽暗的环境里也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乘风而去。
“遇到危险时，就做回自己，这会帮你度过劫难的。”安倍晴明说完，就低垂下头，仿佛进入了极度深沉的睡眠。
油灯燃尽，小蜜虫猛然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噗嗤一声变成蝴蝶飞走了。
条纹兔目瞪口没法呆地看着小蜜虫消失，好在雅治动作奇快，在血雾中建起一道屏障，让它暂时获救。
“完了，小蜜虫也没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条纹兔绝望道。
“不，你没看那本日记的扉页。”雅治将掉在地上的本子挪过来。
翻开第一页，空白的纸上只写着一句话：呪は人の心を縛ることになるなあ。
“你们的诅咒伴随着那个阴阳师的执念，无止境时光里的种种经历渐渐转变了小花椒的想法。”雅治望着浓雾渐渐散去，天边露出鱼肚白，“那份执念也淡了，它早已厌倦这种被诅咒束缚的使命了。”
条纹兔收拾着小花椒的尸体，“看来是它撑不下去了，把大家召唤到这儿直接来个团灭。可是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这个任务呢？”
“因为你修炼时偷懒了，压根没记住这件事。”雅治转头往另一个方向飞去，“之后把它埋在菩提树下吧。”
蓝色星际宝贝说过，那是雅治之前去修炼的地方，叫做什么海堤公园。
条纹兔忙完后回去才发现小蜜虫已经恢复成乌龟玩偶的模样，趴在hellokitty的枕头上呼呼大睡。
“没位置了没位置了，快来床头咱们待一起啊！”金鱼草怪里怪气地呼唤它过去。
条纹兔只能委屈地横卧在睡美兔身边，尽量离金鱼草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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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附蜜虫原型剧照一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