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语斋

行者不语

2020-08-17  本文已影响0人  白纸的白

好吃的人,走到哪都能找到取悦自己胃的方法。山林里有野味,就着篝火简单处理便是难掩的鲜味。临海吃海鲜,刚捕的鱼虾贝蟹,滚水里过一过,加点盐巴就是美味。但好吃的再多,还是得满足自己的口味,才能吃得开心满足。不爱吃甜的人,锅包肉做的再地道,也会觉得无从下口。

我最喜欢的,可能就是辣吧。口腔强烈的刺激感,带给人的体验,是与美拉德反应截然不同的刺激。

九岁时,随姐姐第一次去成都,那时的成都,还没有现在的压力感,府南河两岸还是连排的麻将桌,下午一过四五点,坐的七七八八的,好不惬意。

那时候小,吃辣还不如几年后,常常是吃了火锅或是串串,辣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再拿可乐撑过去。姐姐就坐我边上嘲讽我,越是嘲讽我就越是不忿,然后就辣的嘴唇发肿。

现在回想起来,也就是那一两年,彻底激活了我骨子里的嗜辣基因吧。

那时成都的夜晚,宵夜往往都是冷旦杯。后来被朋友普及那个字应该是啖,但小时候的记忆却坚持的告诉我,就是旦。

冷旦杯就是路边的一个小摊,摊位上有卤的各种卤味,还有些炒菜和凉拌菜。我格外中意的是四川的凉拌猪耳和猪心,觉得各有各的脆劲;姐姐则喜欢吃兔头和炒的郡花,觉得自有一番风味。

当时住的地方,楼下便是一个冷旦杯。老板是个瘦瘦小小的年轻人,依稀记得二十来岁吧,做的东西味道极好,但位置有点偏。那时候的人还是喜欢在家门附近吃点夜宵,喝点小酒就回去休息了,反倒是不太愿意走的远。这家店就因此,人不算很多。

食客不多时候,老板也刚好歇歇。老板的皮肤很白,平时也没见他吃过自己摊上的菜,就喜欢从小车上拿个干饼咬两口。我好奇问老板,怎么不就两口菜吃,姐姐掐了我一把。老板倒是笑嘻嘻的,说没关系没关系,不是家里困难,纯粹是我不吃辣。

四川人不吃辣,别说我,连姐姐都觉得有些奇怪。老板也不解释,就是笑笑。

虽然我好奇心强烈,但姐姐的威严让我还是不敢追问下去。本来这事,我可能永远也不知道为什么了。可是不巧,总有些故事,一定会走进你的耳朵里。

那是我们在这家摊吃的第三天,一群喝了些酒的中年人,来到这里吃夜宵。补了七八只啤酒后,开始调侃起老板了。老板本就白净,几个人就开些玩笑,其中一位也看到老板只是吃点干饼,就也问了我当时问的那个问题,问老板为什么不吃自己的菜,只不过他又跟了半句,说是不是用了地沟油。

老板依旧笑嘻嘻的,说自己不吃辣。

这群人不依不饶起来,问话的那位嘴里说着些什么“男人不能吃辣,你莫不是个娘们”之类的话。老板也不恼,继续笑着解释起来,只不过解释的话更难让人信服了:“我不怕辣的”。

四川人说起别的,也许还服气,说吃辣可谁也不服。问话的那位斜着眼,眉头皱着,不屑的说:“胡扯吧,那咱试试呗。”

老板似乎是下不来台,就去推车上,拿了一袋子二荆条,放在桌上,跟着那桌客人说,咱一起吃吧。

然后就是让我多年忘不了的一幕,两个爷们对着一袋辣椒,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口一口的干吃起来。不一会,客人满头大汗,老板面不改色,连汗都没出一点。客人五体投地,连声告饶,老板也就是笑笑,拎着辣椒走回推车,接着接待起后来的客人们。

我再也压不住好奇心了,跑去和老板聊了起来。可能是年龄差的比较多,老板反倒愿意多聊几句。我忙问起老板为什么这么能吃辣,却不吃辣。

“三岁那年,生了场病,从此以后,对辣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老板脸上仍是挂着笑,“从此就没吃过辣咯。”

此后南来北往几十年,虽然也见过能吃辣的人,但像当年的老板一样的,倒是再也没有见过了。那天回去后,姐姐问起我老板说了什么,我复述老板的话,姐姐想了一会,缓缓说了一句话:

“吃不出辣味的人,每天做那么多辛辣的菜,他得尝试多少次,才能做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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