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衡山
文/紫芋湾
爬衡山，这是第二次。
七年前，国庆小长假，我爬过一次衡山。那次也是跟弟弟一起去的，同行的还有弟弟的女朋友。我们几乎没有做攻略，背了一件厚外套，买了两瓶矿泉水，就这样出发了。
那次，为什么要去爬山呢？
只因弟弟随口说了一句话：我觉得人生没有意义。
我顿了一下，说：“那我们去爬山吧。”
我们直接去火车站，买了火车票，坐上绿皮车，一个多小时就能到衡山站。接着坐了五块钱的中巴车到衡山脚下。沿着最近的一条中大道，斜坡上去，我们就正式开始爬山了。
起初，我们三个都有点兴奋。我们往上爬，也依稀看见爬山回来的人——他们下山的姿势像火柴棍，脚步的摆动很机械，面部的表情也木讷至极。我们往上爬，他们往下走；我们放肆地嘲笑他们，觉得他们的样子尤其滑稽；他们全然不理会我们的反应，只顾着往下走，走回，来处的路。
没有登山之前，我们没有体会那种体力快要消耗殆尽却仍要坚持走到目的地的深刻体会。所以，我们的笑，笑得很肤浅，也笑得很没有资格。
记得，下午六七点的样子，我们慢慢向上爬。一开始，我们的脚步轻快，夹杂着“我就是山里娃，爬山谁没爬过”的这种“简直不是事”的想法。
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爬了很久很久。我们爬得慢起来。天也慢慢黑了。一路上同行的年轻人很多，我们不用照明，借着别人的余光，就可以一路前行。现在想来，七年过去了，我依然觉得那场面非常壮观。
那会子刚毕业，囊中羞涩，我们除了门票就是剩点吃饭的钱。我们只有两只脚。对于衡山之巅，不管它有多高，不管它要走多久，也不管身体有多累，我们都要用双脚一步一步爬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开始走一个坡停一个坡。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们都不再言语，说笑的闲情更加没有了。
走着走着，似乎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围的同行，乃至身边的人。只顾着往前走，内心只有一个想法：还没登顶，还得继续爬。
不知什么时候，随身携带的水，渐渐没有了。黑暗中，一眼望去，分明看见路，全然模糊了所有，只剩下了自己跟自己在战斗，一种意识提醒身体要往上爬。
许久，我们开始走几步一停歇，眼睛也没有光了。虽然是站立的状态，但是只要一个人用一根手指轻轻触碰身体，仿佛就可以立马倒下去。
凌晨两点左右，我们问了路人，知道离观日台不远了，便悬下心来。弟弟在马路边，合上带来的厚外套就躺着睡下了。我或站或躺，被瞌睡和疲惫折磨得不行，也有那么一丝怀疑自己为什么要爬到这里来，非常想念温暖又舒适的床。熬到凌晨四点，我们开始继续往上爬。
望日台上，早已人影攒动。清晨的气温低，天色青灰，我们明显感受到那股寒冷。做生意的小商贩，拿着开水泡方便的热气和香气，刺激着我们。这那儿，我吃过最贵的一碗方便面，十五块！这方便面，平时也就五块钱。只不过它被搬到了衡山顶上，只不过它被卖到了正需温暖和食物的奋战了一夜的爬山人的手里。方面的热汤，随着喉咙流到了胃里，身体仿佛也热和了许多。
等了很久很久，日出还没有来。弟弟没有耐心了，我们往祝融峰走去。爬石阶时，听到一声欢呼，我们扭头看东方，一片耀眼的金色普照山头和所有人。只可惜，我们没有耐心再等待一下下，见证它最美的时刻。不知谁在那时候说了一句“下次再来”。
祝融峰顶就是祝融庙。小小一座庙，却异常火爆。我们站在外面呆呆感受了一阵寂寞的热闹。那时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来朝拜、烧香、祈福。
现在慢慢长大，生活中太多的不如意，面对这些不如意而无法解决或想如意时，便希望通过一种不可名状的神奇力量，帮助实现。
庙在山的最高处。爬山时，我们每个人对终点始终充满希望。
“心诚则灵”，诚的不光是对神灵，应该也对自己，对生活。一个能对自己、对生活“诚”的人，想必他也更能实现自己的所求。
这次爬衡山，依然主要是我和弟弟。只不过，我带着我的小家三口，他带着他的小家三口，外加我们的妈妈。这次，晚上十点半，我们从半山亭出发。
走过半山亭，我们遇到了四个大学生。我们交流了几句，便一路同行。他们爬了三个小时才爬到现在的位置。当他们得知我们两百块钱包车到达这里时，他们惊呼太贵。这一幕，让我想起七年前的那次爬山。这次，两百块，我觉得值：至少这一大家子，确保了两个四五岁的孩子不在中途睡觉，即使瞌睡，几个大人轮流扛，也能离终点近一半。
途中，我们细数曾倒在哪里睡觉、躲在哪里避风、藏在哪里上厕所的点滴。这次，我们欣赏了一阵狂风骤雨后，明亮得像太阳一样的月亮。在路边的草丛中，很幸运地看见了几处萤火虫，这是意想不到的嘉奖。喜忧参半，两个小孩睡睡停停，我们五个大人扛出了差点想扔掉他俩的绝望感。还好，坚持到了南天门。
本以为，以地为床，以天空为顶，帐篷内亮出小小的温馨，帐篷外任繁星闪烁；第二天，拉开帐篷的拉链，就可以目触金色的太阳。想不到，我们只听见其他帐篷里一阵阵沉沉的打鼾声，只看见清晨永远弥漫不开的晨雾。弟弟说“这是天意”。
四十块钱的中巴费，弯弯绕绕，我们就到了衡山脚下。还记得，上次下山，从凌晨等日出，一直走到下午一点才到衡山脚下：一路上，我们机械地无视所有人的目光，疲惫到不知道自己是谁。还记得，上山前，我们曾肤浅地嘲笑过他人啊！回家三天三夜，我们腿脚酸痛，不省人事。
这次回城，我们轻松多了。
希望弟弟也像第一次爬衡山那样，回来发圈说：如果觉得人生没有意义，那就去爬山。
没有意义，我们可以制造意义。
不快乐，我们可以想办法让自己快乐。
没有目标，我们可以设立目标。
也许，有了目标，就有了责任，日子充实了，生活就有了意义。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