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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鬼道

2018-10-02  本文已影响61人  a4d3895dc903
恶鬼道

  孤星如豆,高悬白河镇上空。

  

  白河镇僻处伏牛山脚,人口百来户,民风剽悍。

  

  镇中只有一条青石小路,路尽头是一栋气派的二层小楼,和周遭那些乱糟糟的茅草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刻,小楼里颇不平静。如果有善于望气的人在此,能看到十余道杀气从楼里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夜风微凉,仅有的一缕星光也隐入乌云中,天地间完全漆黑一片。

  

  这时,从青石路另一端,响起了“咚、咚、咚”的脚步声。来人脚步声极重,每踏下一步,路面都要抖三抖,声势如同传说中天竺国的神象。

  

  “来了,来了!”

  

  “只有一个人?”

  

  悉索的交谈声在小楼中响起。楼中潜伏着十余个大汉,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目光如电,手掌布满老茧,显然武功深湛。

  

  屋里为首之人面皮焦黄,瘦得皮包骨,像是个肺痨鬼,偏生眼睛亮得惊人。

  

  “确定只有一个人过来救这小孩?”听到手下们的议论,他眼里厉芒一闪。

  

  得到了手下肯定的答复后,肺痨鬼手一挥,“杀出去!妈的,只有一个人也敢来逞英雄!不把他大卸八块,道上的兄弟们以为咱们伏牛十三魔都是脓包饭桶!”

  

  这时,一阵怒骂在房间深处响起。在房间角落里,五花大绑着个粉雕玉琢似的小孩童,看起来只有十来岁。孩童不停的在挣扎着,嘴里还骂道,“无耻匪类,你作恶多端,必然不会有好报!”

  

  “聒噪!”

  

  喝声中,两道灰扑扑的光芒从肺痨鬼掌中激射而出。一道灰芒射到孩童身上,正在挣扎的孩童闷哼一声,手脚软绵绵的垂下。另外一道灰芒则把房门砸开,凄冷的夜风顿时刮进了小楼中。

  

  仔细一望,这两道灰芒竟然是两枚吃剩的核桃壳。肺痨鬼以核桃壳当暗器,一枚核桃壳打中了小孩的昏睡穴,一枚核桃砸开了红木房门,仅凭这手暗器功夫已可自傲。

  

  这伙人乃是伏牛山区域的一伙豪强,号称“伏牛十三魔”,在整个中原地区也是赫赫有名。尤其是为首的这个肺痨鬼,外号“索命阎魔”,一手阎魔钉的暗器手法,一手阎魔刀的凌厉刀法,令人闻风丧胆,多少好汉都折在他手上。

  

  三日前,伏牛十三魔中的七魔出去办事,半道上看到有长得俊俏的小娘子,便上前调戏。这时,有个锦衣华服的小公子随家奴路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过小公子侠义心肠可嘉,功夫却差了些,不仅没救到人,自己也被七魔擒获。七魔见他衣饰华美,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便把他掳回白河镇。经过打听,这孩童是附近南阳府富商杨员外的独生孩子,众魔大喜,派人去向杨员外勒索五千两银子。

  

  杨员外忙不迭的答应,一切都很顺利,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索命阎魔派出去的小喽啰不仅被打伤,还带回来个消息,说那程咬金要来白河镇扫荡群魔,救出杨小公子。

  

  被人欺负到家门口,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夜,就是了结的时候!

  

  索命阎魔本以为对方有恃无恐,是带了一群人前来,还谨慎的做了一番准备,没想到对方只有一个人,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十二魔挥舞着手中兵器,同时冲了出去,杀向来人。

  

  索命阎魔端坐屋中,按兵不动。

  

  这时,天际的乌云散去,皎皎明月露出,天地间一片清亮。

  

  在月华下,来人的面貌终于模模糊糊的显现了出来。他身穿一身白衣,整个人被笼罩在一团雾气中。

  

  看到来人这幅打扮,索命阎魔的心头没来由的一紧。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好惹!

  

  仿佛是在印证索命阎魔的猜测,下一刻,索命阎魔看到了令他心脏狂跳的一幕。

  

  十二魔手持各式兵刃,齐齐冲到了白衣人身边,举起兵器朝他身上招呼过去。白衣人身子滴溜溜一转,像是团青烟,迅疾无伦的在人群中穿插来去,如入无人之境。

  

  他手长脚长,闪到谁身边,就那么随意的一抓,对方像是全无抵抗能力的孩童般,被他抓住背心,手腕一甩,上百斤的人就直直朝半空中飞去。

  

  “啊!”

  

  “砰!”

  

  “砰!”

  

  惨叫声此起彼伏,不过马上被重物落地的声音遮掩。有兵刃落地的清脆响声,也有人体坠地的闷响声。

  

  就这么一息的功夫,纵横中原的伏牛十二魔,都已经倒地不起,只剩在地上呻吟的份儿。

  

  而白衣人,已经悄无声息的欺到了屋里,站在索命阎魔面前。

  

  “铛铛铛”,几枚散发着恶臭的暗器从白衣人怀里坠到地上。这是刚才他闪到索命阎魔面前时,索命阎魔发出的阎魔钉。

  

  “你究竟是谁?”索命阎魔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适才在瞬息之间,他发出了七枚淬毒的飞钉,分袭白衣人的双眼、印堂、喉咙、心脏、气海,歹毒之极。这一手七钉的暗器手法,实是他生平所学的巅峰,没想到轻轻巧巧的就被来人接了下来。

  

  来人不答。这时,一阵穿堂风吹过,掀起他的衣衫。借着月光,索命阎魔看到白衣人手中握着一柄白莹莹的骨爪。

  

  “你,你是毒血魔君!”瞥见骨爪的瞬间,一个恐怖之极的名字忽然在索命阎魔脑海中闪过。他自问天不怕地不怕,此刻的声音却颤抖了。

  

  听到“毒血魔君”几个字,白衣人身子微震了下,似乎对这个称呼极为敏感,不过随即他便平静了下来。

  

  “你是自裁,还是要我动手?”

  

  看到索命阎魔不说话,白衣人继续道,“我杀人从来师出有名,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

  

  “前年腊月十五,伏牛十三魔奸淫宋家庄宋氏,并杀死其丈夫和三岁幼子,纵火烧屋,害了二十条人命。”

  

  “去年五月,杀害维扬镖局的镖师十四名,劫走金银财物共计一万两。”

  

  “去年十月……”

  

  久未说话的索命阎魔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毒血魔君,我是邪魔外道,你是外道邪魔,你来教训我,不觉得太荒谬了?”

 “你如今已经成为武林公敌,你当真还觉得自己是当初那个丰神俊秀、剑指无双的飞仙公子?”

  

  “你现在不过是个德行败坏的无耻之徒,浑身血液全是剧毒的怪物罢了!我要是你的话,就马上自杀,省得祸害更多的人!”

  

  说到这里,索命阎魔朝角落里的杨家小公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似乎恍然大悟。“这小孩儿唇红齿白,长得倒是标致。素闻毒血魔君有龙阳之好,巴巴的来救他,莫不是……”

  

  他这番话还没说完,忽然心口一痛。低头望去,白衣人手中的骨爪深深的插入了他的心脏中。

  

  “怎么,被我说中了痛处?”

  

  索命阎魔狂笑着,“我等兄弟虽然是恶人,不过我们好歹还是纯正的男人,不像你,和魔道中人互相玩后庭,玩出了一身恶疾,你还有什么脸面自称侠义道,有什么脸活着!”

  

  白衣人怒极,微一用力,一颗还在跳动着的心脏便被挖了出来。索命阎魔的身子渐渐软倒,不过脸上还带着笑意。

  

  杀死索命阎魔后,白衣人缓步走到昏迷的男童身边,摸了摸他的鼻息,神色稍缓。

  

  “咦?”他眼中忽然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

  

  ……

  

  距白河镇百里之外的伏牛山脉中,一座精巧的竹屋孤立在悬崖边。

  

  此时距离白衣人屠戮伏牛十三魔已经过去了五日。

  

  竹屋中,白衣人此刻解开了衣衫,露出精壮的肌肉。他紧紧抱着杨家小公子,杨家小公子躺在他怀中,头顶冒出一阵阵白烟,神色痛苦。

  

  五日前,白衣人救出杨家小公子,本来要把他送回南阳府,却意外的发现杨家小公子体内中了奇毒,昏迷不醒。看来索命阎魔压根没有想让杨家小公子活着回去。

  

  没办法,白衣人把小公子带回了自己的住所,这五日来,每日用自己精修的“昊天无极功”给小公子吸毒。

  

  白衣人脸上青气闪烁不定。索命阎魔功夫一般,但用毒手段厉害,他每日吸完毒后都得脱力一段时间。

  

  “好了,再有三日你就可恢复了。”白衣人伸出手,在杨家小公子头顶轻轻拍了拍。

  

  “谢恩公。”片刻后,杨家公子幽幽醒转。他强撑起精神,伏在地上向白衣人道谢,不过身子实在虚的厉害,拜了下就要软倒,白衣人忙把他扶住,杨小公子软绵绵的倒在白衣人怀里。

  

  两人攀谈了几句。白衣人得知杨家小公子虽生在富商之家,却有着侠义心肠,自幼习武。杨员外老来得子,也由着他,把十里八乡的厉害武师都请到家中,教导杨小公子武艺。

  

  说到这里,他满脸惭色。“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才晓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恩公武艺惊人,又有侠义心肠,当真是今世大侠。”

  

  白衣人嘴角动了动,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杨小公子略略奇怪。

  

  寒暄片刻后,杨小公子打量起木屋的摆设。屋里极尽简朴,除了一桌,一凳,一竹床,两个蒲团外,只有墙上挂着的画像比较引人注目。

  

  画像中人,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神采飞扬的男子。画画之人笔力不凡,寥寥数笔,勾勒出一个满眼骄傲的青年。画中的青年有股俾睨天下的气势,剑眉入鬓,英武非凡。

  

  “恩公,这画像中的人可是你至交好友?”杨小公子问道。在屋里挂上此人的画像,想也知道这人对白衣男子非常重要。

  

  “岂止是至交……”白衣人刚说出这几个字,竹屋里挂着的字画忽然无风自动。他神色一变,随即冷笑一声,稳稳坐着,动也不动。

  

  竹屋的门忽然炸裂开,随即,数十个武林人士一拥而入。

  

  为首的是个长身玉立的中年人,在他身后则是个矮矮胖胖、财主打扮的老头。看到杨小公子衣衫不整的躺在白衣人怀里,他勃然大怒。“你这妖人,连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简直可耻!”

  

  老头冲杨小公子大喝道,“昭儿,快从这妖人怀里出来!如此这般成什么体统!”

  

  站在他们身后的武林人士有男有女,有僧有俗,气度皆是不凡,不过望向白衣人的眼光都有不屑之意,更有两个女侠看到衣衫不整的白衣人,厌恶的朝地上呸了两口。

  

  “我是给你儿子疗伤。他中了奇毒,如果不是我给他吸毒,他早已毙命。”白衣人淡淡的道。他的眸子清亮如水,直直盯着为首的那个中年人。“张兄,你也不信我?”

  

  没等中年人答话,杨员外抢先道,“我儿子就算死,也不能被你这不男不女、身染恶疾的妖人玷污!你这种人,就应该去死!”

  

  白衣人长笑数声,慢慢站起。他的身材不算高大,但随着他站起之势,屋中的所有人都感觉到强大的压迫,仿佛面前是座太古神山,正在冉冉升起。众人无不变色。

  

  “嗤嗤”,竹屋中挂着的那张俊秀男子的画像陡然变成了齑粉!

  

  “唐兄!”中年人终于开口了。“你已铸成大错,不可一错再错!今日之事,我相信你是在救助杨家小公子!你放了他,我们马上退去。你也找个世外桃源,修身养性,别再出世了罢!”

  

  “哈哈,哈哈!”白衣人轻轻笑了两声。“铸成大错?一错再错?”

  

  他好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时笑得停不下来。

  

  “我被称为唐家不世出的天才,从小受尽尊崇。家传的神功秘籍,我一看就会,一练就精。”

  

  “我十五岁时,已经练成昊天无极功、摘星指,飞仙剑,人称飞仙公子。”

  

  “我十五出道,惩恶扬善,行侠仗义,三年内杀灭恶人三百五十九名,侠名动天下。”

  

  “在濮阳,我杀贪官,灭恶霸,散尽家财,开仓放粮,救了上万人性命。当地老百姓为我立下长生牌位,尊我为神。”

  

  “我如今二十四岁,做下万件好事,杀灭万名恶人,造福天下。”

  

  “你说我铸成大错?何错之有?”

  

  索命阎魔死前的话在白衣人耳边响起。“你还有什么脸面自称侠义道,有什么脸活着!”

  

  白衣人喃喃自语,像是痴了。“我如果还不能自称为侠,还有谁能被称为侠?”

  

  看着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中年男人长叹了一口气。作为曾经的至交好友,他是最有发言权的。

      “你的侠义之举,无人敢说半个不字!可惜,可惜……”他连说两个可惜,再无法说下去。

  

  这白衣人名叫唐茂,是川蜀武林中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也有菩萨心肠。他出道以来,行侠仗义,名满天下,任谁说起来他来,都要竖起大拇指,称呼一声“大侠”!

  

  可惜,三年前,这位飞仙公子在剿杀魔教中人的时候,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和魔教教主情投意合,私定终身。

  

  自古正邪不两立,飞仙公子的举动无疑在武林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更要命的是,那魔教教主,也是男儿之身!

  

  龙阳之事,自古皆有,在某些朝代的士大夫甚至还盛行豢养娈童,但是武林中人自认是血性男儿,却以娈童为耻。

  

  想到这位须眉男儿飞仙公子在另外一个男人身下承欢的场面,正道武林人士都觉作呕。

  

  这还不算完,兴许是两个男人苟且,有违天和,飞仙公子和魔教教主在一起半年后,传出两人身染恶疾。此恶疾据说是从西域传来,最初是人类和动物交媾之时染上,后来在有龙阳之好的男人间迅速传播。西域某些国家已经因为此疾而灭国。

  

  患上此疾后,不出数年,患者会血肉枯竭,精气尽丧,染上各种奇怪的疾病,最终百病缠身,悲惨而死。

  

  此疾无药可医,患者的血液、唾液都会成为传染源,凡是和其有亲密接触的人,必定会染上。

  

  魔教教主就是染上此疾,半年前病发,死在了飞仙公子怀里。因为患了此疾,飞仙公子的外号也被改为了“毒血魔君”,意思是沾染上他的血就会患上恶疾。

  

  偏生这毒血魔君唐茂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人人惧怕的对象,在魔教教主去世后,他更加卖力的行侠仗义,斩妖除魔,似乎是要抹平心中的悲痛。可惜,他已经成为世间人眼中的妖人,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再也无人愿意接受他的好意。

  

  “世间不平事那么多,你自己又能管多少?”中年男人念及往日情分,温言道,“你既已经染上疾病,便选一山清水秀之处,颐养天和,不是更好?”

  

  “我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避世!”唐茂眼中渐渐燃起了怒火,他冷笑道,“世人愚昧,惧怕我。岂不知我们这种恶疾,只有两人交媾才有可能染上。天地之大,当真没有我容身之处?”

  

  “只因我染上恶疾,我行侠仗义也是错?我本人也是受害者,为何无人可怜我?”

  

  唐茂越说越激动,一步上前,似乎要抓着众人分辨。他这个举动吓坏了众人,站在唐茂面前的人陡然退后了三丈远。

  

  与此同时,唐茂觉得后脑遭受重击,眼前一黑。却是站在他身后的一个胖大和尚扔出手中木鱼,击中了他。

  

  “阿弥陀佛,回头是岸!”看到唐茂恶鬼般的眼神望来,胖大和尚心中微颤,双手合十,猛宣佛号。

  

  和尚名为惠叶禅师,也是中原武林的佼佼者,据传说法时曾引得天花乱坠,枯木逢春。

  

  “施主倒行逆施,才染上恶疾,乃是业力所致,实因避世不出,不应再在红尘行走,沾染更多因果业力。”惠叶禅师宝相庄严。

  

  唐茂大笑,猛地神情一肃。“大师言之有理。我听闻佛法广大,普度众生,愿意剃度出家,从此青灯古佛,再不出世,不知大师的禅院可愿收留?”

  

  “这……”惠叶禅师瞠目结舌,半响后才道,“施主自有心向佛,在家出家,本是一样。敝寺僧众修为不够,尚不能勘破肉身界限,施主去敝寺多有不便。”

  

  这番话出口,连中年男人都忍不住皱眉,实在是伪君子之至。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我儿子救出来!”杨员外朝左右努了努嘴,数个被其雇佣的武林人士趁唐茂分神,从他身边夺走了杨小公子。

  

  其中一个使用判官笔的好手在抓过杨小公子的时候,顺手用判官笔朝唐茂肩头刺去。他素闻“毒血魔君”的威名,这一招也只是以攻为守,保护自身而已,也没指望能打中唐茂。

  

  没想到唐茂刚耗费功力为杨小公子驱毒,身体虚弱,竟然没有躲开。

  

  “噗”一声轻响,判官笔深深插入他臂膀中,带起一串血花。

  

  那使判官笔的好手先是楞了下,紧接着大喜。他高声喝道,“这人不济事了,杀了他!”

  

  这声呼喊,把众人都喊得心头火热。

  

  毒血魔君唐茂,虽然江湖上都不齿他的所作所为,但对于他的武功,却没有人不佩服。如今这个赫赫威名的魔头就在面前,却弱小如待宰羔羊,谁杀了他,谁就能马上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受天下敬仰。这种好事,谁不愿意做?

  

  众人对望了一眼,都有了决断。

  

  那用判官笔的好手离唐茂最近,率先发难。他的判官笔还插在唐茂肩膀中,左手一晃,一柄银灿灿的烂银虎头钩已经握在手中,朝唐茂脖颈狠狠割去。

  

  唐茂脚步虚浮,用尽全身力气,才堪堪躲开这一钩,他背心狠狠撞在竹屋墙上,发出巨响。

  

  用判官笔的好手脸上露出狞笑,欺到他面前,一钩狠狠划下。“杀!”

  

  这时,血光大作!

  

  原来,唐茂用力把插在自己肩膀上的判官笔拔了出来,血箭随之喷涌而出。

  

  那使判官笔的好手大张嘴巴,恶狠狠的怒号,血箭不偏不倚的射进了他的嘴中。

  

  “啊!”这人的怒号顿时变成了惨叫。毒血魔君的血充满毒性,被毒血入口,这还了得?几乎是在瞬间,他便想到了自己几年后无药可救,惨死街头的情景,禁不住斗志全失,浑身发起抖来,手中的虎头钩也握不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而随着鲜血涌出,唐茂体内的毒性倒是减轻了些,灵台也为之清明。

  

  他手一挥!

  

  犹如裂帛似的轻响,这用判官笔的好手的大好头颅便轻轻巧巧的飞离了身体,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

  

  杀死他的,是唐茂手中握着的白莹莹的骨爪。这骨爪指节宽大,指骨异常的长,竟然闪烁着金铁般的寒光,极是不凡。

  

  群雄中有见多识广的,看到这骨爪后,脸色大变。“幽冥鬼爪!是魔教教主的幽冥鬼爪!”

  

  传闻,魔教教主的成名绝技唤作“幽冥鬼爪”。此绝招一出,能勾勒出漫天白骨幻影,让人避无可避。魔教教主的爪功冠绝当世,把手爪练得比百炼精钢还要坚硬,能徒手捏碎钢铁。

  

  众人都以为幽冥鬼爪随着魔教教主的去世已经永远消散在天地间,谁知竟会出现在唐茂的手中?

  

  “不错,正是幽冥鬼爪。”唐茂把这骨爪放到嘴边,轻轻一吻,像是在吻情人的手。“这骨爪是他的象征,他肉身虽灭,我把这骨爪取下,当做武器,每次对敌时就好像他在陪我战斗。”

  

  这番话说的鬼气森森,竹屋中的群雄都感觉到了森森的寒意。

  

  唐茂笑了,笑得很残酷。“有他陪着我,我是战无不胜的!你们谁都奈何不了我!”

  

  仿佛在印证他的话,随后,雅致的木屋变成了恐怖的修罗场。

  

  幽冥鬼爪不愧是天下至坚,在剑指双绝的唐茂手中,威力更是倍增。这骨爪犹如死神的镰刀,唐茂每次挥舞,都能带走一条性命。

  

  杀!他身法犹如鬼魅,骨爪以绝不可能的角度挥出,轻轻巧巧的把惠叶禅师的脖子割断。

  

  杀!杀!他足尖一点,一个“燕子三抄水”跃起三尺,避开了攻向自己的两柄鬼头刀、三柄宝剑、一条九节鞭。手腕轻抖,漫天爪影涌出,血光迸现,犹如雪地里的寒梅。

  

  杀!杀!杀!天下无不可杀之人!

  

  唐茂杀出了血性,杀出了火气,也杀出了胸中的一腔悲愤。这两年来的点点滴滴尽数涌上心头。自己自幼行侠仗义,做了无数好事,却因为追求真爱,而被天下人视为异类,昔日的功绩一笔勾销,还变成了武林公敌。

  

  这也罢了,本以为能和爱人双宿双栖,却不幸的沾染了恶疾,爱人去世,自己也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自己在最艰苦的时候,也没有绝望,想以行侠派遣胸中苦闷,却没想到,自己竟连作为侠客的资格和尊严也被剥夺。

  

  恨!他好恨!

  

  被自怜自艾情绪充斥了头脑的唐茂俨然变成了杀神。

  

  等他清醒过来,竹屋里已经血流成河,尸体遍地,只有中年男人、杨员外,以及杨小公子还在站着,其他人都变成了死尸。

  

  “走!”唐茂掠到杨小公子身边,抓着他的手就走。救人救到底,是他的宗旨。杨小公子体内余毒未清,此刻放他回去,他依然有可能在数月后毒发身亡。

  

  唐茂刚刚行出数步,忽然觉得背心一凉,随即一股剧痛让他忍不住战栗起来。

  

  他难以置信的回头望去,发现杨家小公子双手握着一柄匕首,正狠狠的朝他心脏猛捅。看到唐茂的目光,杨家小公子眼中闪过一抹愧色,但随即,他眼神复变刚硬,双手猛地一拧!

  

  钻心的疼痛涌起,唐茂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快速消散,他知道,自己的心脉已断,活不成了。

  

  “为……为什么?”他的声音飘若游丝,若有若无,暗哑无比,好像九幽的厉鬼。

  

  “我从小立志要做一个侠客。”杨小公子躲避着唐茂的目光,轻声道,“你是武林公敌,杀了你,是为武林除害。”

  

  “咳……”唐茂惨然笑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若非我,你早死了,还有性命在这里谈论什么侠?”

  

  “你对我有恩,这是小恩。我杀了你,是为大义。所谓大侠,不就是舍小恩而取大义之人?”杨小公子的声音起初游移不定,但越说声音越大,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铿锵有力,眼神明亮,显然心中已有决断。“古之大侠,为了大义可以舍生!为了大义,我做一个杀害自己恩人的人又如何?天下人照样会赞扬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唐茂狂笑着,殷红的鲜血不断自他口中涌出,翻涌着血沫。“侠!侠客!大侠!哈哈哈,侠之大者!”

  

  他的声音像是受伤的孤狼,让人不寒而栗。

  

  仿佛在应和他的话,山中忽然雷声隆隆,乌云密布,狂风骤起,一场绝大的暴风雨正在酝酿。

  

  “如果侠义是如此的话,我宁愿——天下再无侠客!若有来生,我唐茂愿杀灭天下侠客!”

  

  “我惟愿——天下再无大义之人!天下人人自私,人人不拔一毛,人人逍遥于天地间!”

  

  “我对天立誓!”

  

  轰!犹如儿臂粗的紫色天雷轰落,不偏不倚的轰击在唐茂身上,他当即灰飞烟灭。

  

  ……

  

  二十年后。

  

  斗转星移,天下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武林人士迎来了浩劫。

  

  主张对武林中人采取铁血手腕的朝廷护国大将军的七子横空出世,犹如修炼了数世的杀神,武功进境一日千里,各门各派的秘籍在他眼中一看就会,一练就精。

  

  这个千年一见的天才杀性深重,犹如魔头,武功大成后的三年间,屠灭了上百个帮派,杀死了万名武林人士。

  

  武林门派的道统自此全部断绝,民间再难找出一个会武功的武夫。以武犯禁的侠客们终于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平定了武林门派后,这将军的第七子又用武力夺取皇权。

  

  他销天下锋镝,禁绝武道,设立严明律法,凡有违法者,定斩不饶。在教化上,摒弃仁义道德,以严明法律条文治国,人人各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公共设施上,国家出资出力,设立官方机构,使老有所养,少有所依,人人依靠自身劳动,换取报酬,懒惰者罚,妄议他人者罚,麻烦他人者罚,扰乱秩序者罚。

  

  治国上,不立典范,不尊圣人,治国二十余载,百姓不闻名臣能吏之名,而天下大治。

  

        将军第七子成为历史上有名的圣君,但他性情怪癖,深居简出,终身未娶。史官唯一有记载的,是他的双手修长,瘦骨嶙峋,有如鬼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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