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丨别离
“嗨，勇士，你终于回来了！”
我早已忘记是第几次踏进这琳琅古城，每当夜幕降临，我沉沉欲睡之时，这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就会把我召唤而来。
她的眼睛很空灵，清澈，让人一眼便深陷其中。她的声音很甜美，纯真，仿似能使最胆小怕死的怯弱者变成最无畏的莽夫。
“你好啊，赛丽亚。”我笑着与她打了招呼：“今日，那群怪物没来攻城吧？”
“没有呢！昨日被你打退了很远很远，应该暂时不会回来的。”她无邪的笑着，空灵清澈的目光中满是崇拜，似泛起星光：“谢谢你，勇士！”
“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勇士，叫我的名字。”我佯装怒道。
她左手食指轻轻戳了戳自己白嫩的脸颊，似在沉思，嘟了嘟嘴：“可是……你好像未曾告诉过你的名字。”
“这简单。”我笑道：“我的名字叫做……”
“叫做……我……”我恐惧的锤了锤自己的头，对啊！我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来到这个琳琅古城，我仿似失去了很多东西，记忆……还是什么？现在竟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我……我叫做……真该死！”恐惧变成了愤怒，我的眼睛开始泛红，我用力的锤着自己的头，我怎么能忘记自己的名字？
“噗呲……”面前的她突然笑了起来，似在笑我痴蠢。
我艰难的抬起来看了他一眼，那笑容无暇，明明是在嘲笑我，却让我无比的痴迷，那痴迷让我忘记了恐惧和愤怒。
失去了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有这琳琅古城，有这纯真无暇的女子，失去了什么，仿似都不重要了。
今日，她依旧穿着那套红色流仙裙，裙摆飘忽间，如初临凡尘的仙女，如魅人心骨的妖姬。
她就是这么的完美，有清纯可人的外表，清澈空灵的眼眸，有甜美让人心安的天籁之音。一颦一笑间，却又足矣魅惑众生，让人甘愿为其倾尽所有。
初次见她，那是一个偶然。
我不知触动了什么，也许是年少无畏的心，也许是无知好奇的心，让我不经意间来到了这个奇异的国度。
这里没有人类，怪物异兽遍地，她是这个国度唯一的生灵。她被怪物禁锢着，那些怪物贪婪的盯着她，正如在看最可口的食物。
我不知哪来的力量和勇气，竟奇迹般的在众多怪物口中救出了她，然后我把她安置在这个古城。
每当天明，怪物便会退去，我也随之回归现实。
夜幕降临，怪物来袭，我也随着她的召唤，降临古城，立于古城之门，护着城，护着她。
我从没问过她的过往，她也从未问过我来自何处。
因为我们都心知肚明，我带不走她，她也离不开这里。
一日，她兴高采烈的拿着一柄巨剑和一本剑谱给我，那把剑长和她一般高，很难想象如此瘦弱的女子怎么能拿动那么大且重的剑。
“勇士，这是流落于琳琅古城的神剑和剑术，只要你掌握这把剑，习成这剑术，定能葬灭城外所有的怪物。”她空灵甜美的声音中竟带着丝丝兴奋，这让我第一次对她有了提防，想要远离。
但看到她夹杂着希翼痛苦的目光中，我释然了，她曾说过，这个世界一切的生灵，包括她最亲的人，最爱的人，都被那群怪物吃了。
我接过她的剑谱，但却拿不动那把巨剑，这让我更好奇她为何能拿动那把巨剑。
她说这是神剑，也许她本身就是神吧，不然哪有这么完美的人？
剑谱一共有三层，第一层称之为剑士，记录了掌控神剑的方式。
第二层称之为战士，教会你如何控制巨剑战斗。
第三层仅仅两个字——觉醒。
“勇士，只要你能够练成剑术第三层——觉醒。便能与神剑合为一体，湮灭这个世界一切邪魔恶灵。”她道。
从她泛着雾光的眼眸中，我看到了深深的祈求，也许她也想为曾经的亲人复仇，绝灭那群怪物吧。
而她做不到，我是她唯一的希望。
于是我郑重的点了点头。
至此我开始苦练剑术。
如今，我已达到第二层剑术——战士，能熟练的控制巨剑作战，但却杀不了那群可恶的怪物。
每当把他们驱赶到远方，我便会回归现实，待到夜幕她的召唤，我便会回来保护她。
可渐渐地，哪怕她并没有召唤，哪怕还没有到夜幕，我也会迫不及待的来到这琳琅古城，我寻着那些怪物退去的方向，一次又一次的追杀驱赶着那群怪物。
我逐渐恋上了和那群怪物的战斗，越陷越深，我的巨剑开始能够伤到那群怪物了，越染越红，我的眼睛也跟着红了，我杀红了眼。
我似乎逐渐忘记了我习剑术，掌神剑的目的。
我习剑术，掌神剑，仅是为了保护那个叫赛丽亚的女孩。
可怪物的血染红了我的剑，我蒙蔽了我眼，玷污了我的心。
我痴迷于杀戮，我的黑发变成了血发，黑眸变成了血眸，手中的神剑也变成了魔剑。
那一日，怪物倾巢而出，我在城下迷失在杀戮之中，怪物的鲜血集淌汇聚成了河流，围绕着琳琅古城缓缓流动。
鲜血的腥味让我更加癫狂，杀戮得更加畅快，怪物的尸体堆积成山，和琳琅古城一般高。
她立于城墙之上，身上的流仙裙突然变得猩红，如城墙下的鲜血般让人痴狂。
她与我对视，然后露出了一个奇特笑容。
一个不应该出现在她脸上的笑容，那笑容极为妩媚，却无比的冰冷，让人如坠冰窟。
全身沾染着鲜红血液的我突然害怕得颤了颤，猛然恢复了清明，我看着脚下的尸山和墙下的血何，我……到底做了些什么？
她却开心的笑出了声，如夜之精灵：“恭喜你，勇士，你终于觉醒了！”
我看了一下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开始质疑：“这是觉醒？还是沉沦……”
我看了一眼贯穿大地的神剑：“这是神剑……还是魔剑？”
“罢了！”我叹了口气：“此间事了，如此，我以后不必来了吧？”
她却突然蹲在地上失声哭了起来，就像是被爱人抛弃的深情女子般。
我擦了擦手上的血液，想像第一次见面那般给她安慰，摸摸她的头，可血却越擦越多，我浑身都是血，能擦哪里？如何擦得干净？
突然，她站起来对我灿烂的笑了。
我楞在当场，她不在需要慰藉，我的手也不在纯净。
“有些东西，粘上了便无法洗脱。”她突然对我道，然后可爱的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似乎丝毫不担心，我不会回来。
我浑浑噩噩的回归了现实，却再也无法回归现实，因为我发现我对那种杀戮已经上了瘾。
自那以后，我不管黑夜白天，不管闲来无事还是工作繁忙，总是忙里偷闲，闲里偷懒的去到琳琅古城外。
那里的怪物仿佛杀之不尽，我一次次的杀到力竭，杀到沉迷。
至此，沉沦，沦陷，堕落其中，恍然不觉。
极致的黑暗之后，会迎来光明，我以为我会一直沉沦其中，我也很乐意沉醉其中。
那一日，古城外的怪物不再和我拼杀，放任我的利剑切割它们的身体，一个个怪物以一种悲哀的眼神看着我。
当我的利剑即将斩杀最后一个怪物之时。
“你和我们有何区别？”那怪物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突然楞在当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映着大地上的血河，我看到了一个手提血色魔剑，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你在杀怪物？那……你又是什么？”那怪物看到我的样子突然笑了，笑得很畅快。
我开始害怕了，我跪在血河之中抽泣。
这时，暗红的天空突然出现一道曙光。
那曙光中伸出一只温润的手臂，那手臂至天际而来，散发着洁净的光芒。
那光芒轻轻的包裹着我，很舒服。那光芒缓缓的净化着我身上的一切暴戾，嗜杀，沉迷，以及堕落的瘾，让我很舒服。
很快，我回复了黑发黑眸。
那手臂轻轻牵着我的手，准备把我带离这虚幻却真实，足矣让人沉沦的世界。
那个仅剩的怪物突然伸出了一只血红苍夷的左手，和我之前一般无二的左手，那是修炼剑术，掌控魔剑的魔化之手。
我突然笑了：“原来，你曾和我一样。可是，我也曾和你一样。”
那怪物看了一眼自苍穹而来，拯救我，紧握着我的那只手臂，充满了羡慕。
他对我挥了挥魔化的左手，似在道别：“可是，你却比我要幸运。”
后来，我在苍穹之巅见到了那只手的主人。
一个平淡无奇的女子，没有赛丽亚空灵清澈的眼眸，没有赛丽亚甜美动听的声音，更没有让人浮想联翩的红色流仙裙。
可却更加真实，她不需要我习剑术，不需要我掌神剑，不需要我替她复仇。
只需要在我回家的时候，在那间时常路过的小卖部，给她带包薯片，带瓶雪碧，亦或者一杯奶茶。
我知道常喝汽水不好，于是时常不想给她带，却也总忍不住给她带。
“一小口，就一小口。”她祈求道。
“呃……好吧。”
“嗯？你这一小口也太大了吧，都下去了小半瓶了……”
“唔……”她放下瓶子：“本来就是一口，还有……刚刚被你打断了不算，我再来一口……”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后来我也很好奇，雪碧这种汽水，难道不涩口吗？怎么总能喝那么多？
再后来她得意的对我说：“因为每次喝之前我都先拧开瓶盖把汽放了啊！”
我：“……”
当然，她也像赛丽亚般需要我的保护和照顾，但却从未叫过我勇士。
再再后来，我也曾瞒着她偷偷去给赛丽亚道别。
记得那天，琳琅古城下着大雪，泪水淋湿了赛丽亚的眼眶，我不敢去看她，因为那双眼眸杀伤力太大。
我指着城外正在咆哮的怪物道：“没了一个勇士照顾你，你还能制造千千万万个勇士来保护你。”
“而她不一样，她只有我一个勇士，她只要我一个勇士，也只有我能照顾她。”
“好了，别哭哭啼啼的了，装那么久不累吗？”
“再见了……哦不，不再见了。”
再再再后来，我也曾提起这段往事，有人会问：“那你曾后悔当年救过那个叫赛丽亚的女孩吗？”
我不置可否：“未曾后悔，如果能够重来，我依旧会救。”
“因为人生的每一段经历，都是那么的重要。”
“如若不曾别离，如何能相聚？”
“如若不沉沦，又如何能觉醒？”
“大梦谁先醒？我不是第一个沉醉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醒悟的人。”
“感谢那只来自苍穹的手，虽然那只手和她的主人一般普通。”
“但好在，也如她的主人般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