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锄头(与父亲)
父亲的一把锄头,不知用了多少年了。铁刃上的白色光芒越发的黯淡,被年岁的魔嘴咬得失去了锋利的寒光,但锄头的深长的腰板还是直挺挺地竖立着,没有失去骄傲的身板,岁月没能腐朽它的躯干,也就不影响父亲肆意挥洒他和它的力量。他们彼此合作,在黄土坡的某一处,一两亩荒凉的土地上相互支撑,也共同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那是我父亲的锄头,也许,是我爷爷传给我父亲的也说不定!他们都是实在的一辈农民,啊,不,是两代农民。在那饥荒的四五十年代,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啊,不,在我父亲还只是个婴孩的时候,可怕的饥荒夺去了许多的生命。其中,也包括父亲的一个兄弟。爷爷和全村的几乎大部分人口在政府领导的指引号召下举村迁徙,离开了山水青山脚下几代生存的地方。
离开了故乡,千山万水,那时候没有车马,只有顺着水路,靠着木船,一路漂流,几百公里路程呀,都是辛勤艰苦的一辈父老,一脚一步,逐渐抵达的。父亲在奶奶的后背上,跟随而去,成为了新的家乡第一代“原居民”。
而我,自然是第二代。爷爷的手艺传到父亲这一代,还是一样的。靠着锄头,在政府分配的一亩三分地上,庄稼收成好,才能养活一家人。
爷爷的子女,还真的很多。父亲只是其中之一,无形中,生活的压力更大。而严厉的爷爷在我们很小的时候,便是强烈希望,在我们这些二代人中,必须走上读书的道路,才是希望的出路。
父亲是众多子女中读书最多的一个,其他是小学几年级水平,而父亲是初中二年级的学历,而村子里与父亲一起上学的一位世伯,后来成为了村子里的医生。父亲除了锄头作伴,还是一位普通的农民。
好在锄头是只有蛮干的出处,而父亲不是一个单纯苦干的人物。在继承爷爷编卖竹制商品的手艺的同时,时刻不忘农民收成庄稼的辛苦付出,才有了现在不太一样的子女的新出路。
在异地他乡,语言不同,风俗不同,人情滋味也不一样,但耕田种地的土壤、养活一方人情的风土、撬动生活支点的锄头,却都是一模一样的。
父亲的锄头,如今还有一把。我没有接上,也接不上。弱弱的我,只有读书这一条路。也许,是爷爷太想要这般的结果;可能,是时代的变化,农民的身份有了新的进展;大概,是生活必须的过程吧。
父亲还是那个父亲,而锄头,已经不是同一把了。
现在,父亲回到了老农民的身份,乐意在当初的那片土地上,像年少时那样卖力地耕种,不单纯为了生活。因为,他自己的生活已经过得去了。孩子们和后辈们的生活,他,竟然还惦记着。
我的父亲,像爷爷一样严厉。我害怕他,又敬佩他。
锄头耕耘出生活的点点滴滴,而父亲耕耘了我们这些“二代”人的生活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