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自有颜如玉「Nycolas 夏」|书评人物文学

男人爱上多鹤的时候,我更心疼小环 ▏《小姨多鹤》书评 / 文 N

2019-02-27  本文已影响14人  隔壁的丧瘾少年Nycol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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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歌苓的故事好像一把温柔的匕首,平时安安静静的放在那里不以为意,一旦拿起它挥舞起来,便像与你商量好了般快速的一刀,你又爱、又疼。

《小姨多鹤》就刻画了一段极端尴尬又莫名其妙得柔情似水的故事,这里边有两个我都很喜欢的女人——朱小环和竹内多鹤,共生于一个屋檐下,伺候着同一个男人,矛盾着、纠缠着半生,可能也就是一生了。

严歌苓笔下的人物,每一个都那么立体饱满、活灵活现,没有一个人能让我真正恨得起来。尤其是其笔下的女子,生于平凡、长于平凡。明明可以一掐很多个,可是被她那么一揉捏,个个都有拿得出手的本事,个个都是独一无二的,让人心生欢喜,又觉相距甚远、难以比拟。如果非让我说,我更喜欢朱小环。

朱小环,一个烟波扭转、腰肢荡漾、热情似火、嘴硬心软的东北娇娘子,在一场日本鬼子的围追中从马背摔下来,丢掉了腹中成形的胎儿,在保大人还是保小孩的生死抉择中,她男人张二孩,做了回违抗父母之命的真男人,让小环捡了条命,也从此开出了一株深沉博大的爱情之花。

有了这份不可收拾的爱,小环才有了阔别故乡的追随,从朱家屯到安平镇、从安平镇到大鞍山,直至南下至举目无亲的南方小镇;有了这份过命的情义,小环才愿意接受一个日本女人给自己丈夫生下三个孩子,愿意忍受他的张二孩和多鹤的郎情妾意,愿意掏心掏肺得将三个孩子视为己出,愿意在张俭锒铛入狱的艰难岁月里支撑起这么一个复杂的大家庭。

女人有了爱,便可以付出一切。

竹内多鹤,一个安静话少、有着浓密黑头发和细小绒毛的日本女孩,一个勤勤恳恳、安安静静会生活的小姨子。有她的家里,地板永远光滑洁净如玉、衣服光整熨帖无比;对所有人都会深深鞠躬,有礼有节,你若试图跟她近乎,又仿佛同她永远保持着不容置疑的距离,纯洁、性感、又神秘。

“竹内多鹤,十六,父母、哥、弟、妹亡。多鹤怀孕。”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亲脉存于世间、在异国被当作生养工具的十六岁小女孩最诛心、最温柔的诉说。她的背后承载着日本人战败的耻辱、代浪村人集体自杀的血腥记忆、前辈后生亡命天涯的九死一生。

死,在多鹤这里,是庄重又神圣的。

男人们会爱上这样一个身世凄惨、温润如玉、勤恳安静,能生会养还带这些异国神秘色彩的女人。即使最初是抗拒、敷衍的,也会有铁树开花的那一天,一如张俭,更何况是小石和小彭。光是身世这一项,都够女人们哭上一晚上,并发誓待她如亲妹妹,男人自是要拿出温热的心奉上。

她最令人着迷的地方在于有条有理的安静外表下,存着股惊涛骇浪般的力量,这股力量只在极端情形下才会爆发。完美、极致、透彻,成了多鹤骨子里的处世哲学,也是整个代浪村人的生存之道,非黑即白,不能有瑕疵和模棱两可 ,否则只能用死来完成自处。

这也就不难解释多鹤在红色年代的中国,沦为别人的生养工具,过着非妻非妾的生活下,为何还能平静自处,将三十多平的六口之家擦得透着蓝光,连衣服上的补丁也打得特精致妥帖,每天给整个干部家属楼打扫厕所且毫无怨言;在重返中国时,还坚持把厨房的水泥案板和墙面,贴上光滑如新的白瓷砖。这份骨子里的精致和“不凑活”是日本人的细腻和极致处世哲学。

这份“不凑活”也让多鹤有过几次疯狂。

第一次是被张俭骗着出游而丢弃。她一个人戴着卡其帽、穿着碎点裙,揣着五块钱,坐着西瓜皮车,流浪了一个月,山南水北走回家里。

这时,她突然发现双生子不需要母乳了,小环和张俭上要好的如同一人的一对,那股愤恨和绝望,让多鹤彻底明白自己不过是这个家完完全全的生养工具,用完了就成无价值的东西,不丢弃便是累赘。

于是有了对张俭的蛮力厮打,这不是一个正常的竹内多鹤会做的事,只是恨之深,压抑至深。

第二次便是背着朱小环,与张俭偷情的两年多,那是个和平日寡言少语、不争不抢、逆来顺受的多鹤也截然不同的女人。

有期盼、有过剩的欲望,也有着刻意的躲避。因为爱情,不能有第三个人,更不能拿来与第三个人分享。

最后张俭的无期徒刑和这份爱情的行将就木,让这个柔弱的女人立马想到的是竟是死亡。

多鹤有多安静、有多坚韧,就有多热烈、多决绝。

她朱小环,完全不同。小环是热闹的,会来事的,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这些词加在她身上,显得太过平常。

她是多么善良心软的女人,舍得将自己男人推到多鹤怀里,为的是给张家留后;她是多么大气坦荡的女人,生活给予什么就接住什么。你们给与斜眼难堪,我会用一张嘴骂得你们自觉没趣;要是你愿意上我家来坐坐,我必是好酒好菜、热情款待,宛若一家。

男人强,我就是那个有些懒散、爱大声说笑的东北朱小环;男人弱,我就是那个将你揽入胸口、替你厘清所思、摸着你头发,叫你安心睡着的姐姐、妻子、母亲,甚至是祖母。

只有她朱小环,有这个能耐在大是大非、大悲大喜的局面下,能“凑活”、能隐忍、能过得下去,还能把日子过得欢喜!

凑活吃,凑活穿,凑活过日子,是小环的中式处世哲学。

这份马马虎虎、大大咧咧、模棱两可,是面对纷繁复杂的时事和世事时,最简单最粗狂的应对方式,是中国式的中庸。天大的事塌下来,活着最重要!

这份不必事事拎清的心态,让朱小环以一女子之身,面对这个风雨飘摇的苦难家庭渡过无数个大劫小劫。

印象比较深的第一件事是张俭和多鹤搞破鞋被抓,小环立马赶去救场,当时她心里就明白了。张俭和多鹤二人非得避着自己爱得水深火热,把她当作会争风吃醋的外人,更心痛于那个深爱小环的张二孩不见了,变心了,成了张俭。

拘留室里,面对着沉默内疚的张俭,小环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很多圈,却只能嬉笑怒骂,死命撑下去给张俭解围。末了,回家一顿痛哭后,还是巴心巴肺的对待他俩,还有三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骨肉。

第二件事是张俭被判了无期,小环用一锅鱼汤挽回了多鹤求死的心和一家子丧失斗志的精气神;又凭借自己的玲珑嘴和一双巧手搭起了裁缝部,让一家大小在失了主心骨时仍然活得有滋有味、腰杆笔直;她还通过自己的交情赢得了探监的机会,给那个监狱里了无生气的张俭送去温暖、安慰和希望。苦难对于崇尚生存的中国人算什么,她,朱小环,分明才是这个混乱家庭的主心骨啊!有了她,家怎么着都不会散!

第三件事是多鹤重回中国之后,小环去车站接她。多鹤眼里的那个长江南边的小镇里,还是密密麻麻的房屋,只是更破旧了;那个家还是三十多平米,只是少了三个成年的孩子、多了个瘫痪的张俭。多鹤的日本人身份突然间从见不得人变成了洋气和邻里艳羡,大女儿、大儿子急于认母寻根、小儿子远走西北,张俭被多鹤带去日本看病。心疼了好大一场,爱人和儿女们都成了多鹤的了,与多鹤亲。

小环还有什么?偶尔写信的小儿张钢?还是那只几乎失明的大狗——黑子。

隔了好久,小环拆开了张俭手术前的一封信,也是他的最后一封信。他说病治好了,要找份差事,接她朱小环去日本。他们三个,小环、张俭、多鹤,是一体的,缺了谁也不行,打打吵吵一辈子,但都吵闹成一块骨肉了。看到这里,也会不自觉地替小环落下泪。

张俭还是有一部分的张二孩,只要小环愿意;也或许,小环谁都不需要,无论什么境遇都能按自己的斤两,过着自己热爱的生活本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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