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中短篇小说故事

因爱窒息

2018-05-31  本文已影响15人  bc05f2ca90f1
不阅读到最后,你永远不知道真相

01 车祸

蒙蒙夜色里,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在高速公路上奋力飞驰,两束车灯如同喷射的白色火焰,投射在无尽的黑幕上,却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晚上开车,总感觉很压抑呀。”

栗古打了个哈欠儿,抬起左手揉了揉困乏的眼睛。

副驾驶上坐着他的妻子,马钰。此时,马钰正裹着一件针织衫卷缩着身子,安静地打盹儿。

听见丈夫说话,她睁开了眼,本就睡得不沉,稍有动静便苏醒了。

“困了吗……我陪你说说话吧。”

妻子伸出手,抚摸着栗古的肩膀,她总是这样温柔体贴。

“还好,现在几点了?”

栗古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虽然嘴上逞强,但面色确实很憔悴。

马钰拿出手机,屏保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照。她和栗古,以及24岁的女儿栗微澜。

照片拍摄的地点是撒哈拉沙漠,马钰和女儿身着艳丽的纱裙依偎在栗古两侧,栗古笑地十分幸福。

确实,已经步入中年的栗古守着一份稳定的工作,贤惠的妻子,漂亮的女儿,美满的家庭,这一切都没有理由让他对别人说自己不幸福。

“三点二十五。”马钰回答。

“嗯,再有二十公里就到服务区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去休息一下。”

栗古扭动脖子,骨骼间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他已经连续驾驶四个小时了。

“你说,澜澜她没事吧?”马钰担心地问。

昨天傍晚,她接到澜澜老师的电话,说澜澜突发心脏病住进了医院。

微澜有先天性心脏病,虽然不致命,但始终是藏在身体内的安全隐患。所以这几年,微澜在外地求学,栗古和妻子总是放心不下。

“没事,现在医学这么先进,只是一个简单的手术,会有什么事呀。”

栗古握住妻子的手安慰说道,其实他心里更为紧张。

昨天一听说澜澜住院需要手术,栗古就坐不住了,因为没买到车票,便执意要自己开车前往。

“不行,坐第二天早上的高铁吧。”马钰拉着他的手劝说:“你都多少年没跑过长途了,夜晚开车我有点不放心。”

“不行,医生说澜澜的手术越早做越好,医院还等着我们签字呢!”

“爸,我没事,你着什么急呀,高速路你都没走过,走丢了我往哪儿找你去。”

微澜也半是撒娇地在电话中劝阻,可栗古还是执意要在当夜驱车前往。他就是这样执拗的性格,一旦拿定主意,谁也改变不了。

汽车的仪表盘上,车速已经达到了140码,因为路上没有其他车辆,栗古感觉自己是在草原上驰骋。

“我给你放点音乐吧。”

马钰说着伸手打开了收音机,但只听见里边滋啦滋啦的刺儿声音。

“怎么回事?”

马钰又试着调试了几个频道,依旧是同样的问题。

“关了吧,可能是信号不太好。”栗古解释着说。

“试试我新买的CD,里边都是你喜欢的老歌。”

栗古腾出一只手,开始在侧门储物箱里摸索,可一时却找不到了。

“咦,上周明明是放在这里的?”栗古皱着眉,困惑说道。

“哎,你好好开车,到服务区再找吧。”

马钰看栗古身子扭曲的模样,担心地劝阻。

“可是,我现在就想让你听听。”

不经意地温情流露,让马钰感动不已。他知道她爱唱歌,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把好听的歌曲刻成光盘。

“谢谢。”

马钰把头发拨弄到耳根,含情脉脉。她很庆幸,自己一生能有栗古这样的老公陪伴。

虽然已是花开半季,但马钰此刻突然有种解开安全带,钻进栗古怀里的想法,对,就像小猫那样,慵懒地依偎着主人的身体,梳理着自己的毛发。

可是道路两旁飞速闪过的绿化植物,提醒她不能这样。成年人,似乎在每做一件事前都会提前考虑后果。

「H市西服务区 15KM」

栗古看了一眼蓝色白字的高速路牌,上边这样写着。

与它相邻的还有一块,是前方即将通过坝陵大桥提示。但不知是否是疲劳的缘故,栗古并没有看见。

关于那张CD,栗古越是找不到,就越是想要找到。他就是这样,估计这辈子也改不掉执拗的脾性。

“到底是放在哪里了?”栗古自言自语。

“是不是在扶手箱里?”

马钰打开了扶手箱,果真在里边找到了一张光盘。

“原来是在这里。”她高兴地说。

“对,就是这张,里边有邓丽君、张国荣、李宗盛的几首,都是你喜欢的。”

栗古笑着看了眼妻子,他一手握紧方向盘,一手拿过光盘,迫不及待地插入CD机内。他需要一些肢体动作来带动思维,从而让精神有所振奋。

但就在此刻,栗古另一只握着方向盘的手臂突然感觉到方向盘正在脱离掌控,紧接着,车身开始左右偏移。

不好,桥面上有结冰!栗古下意识地去踩刹车,但即刻他就认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

“小心!”马钰大声尖叫。

栗古的脑袋一下子就懵了。方向盘已经不起作用了,车辆在桥面上横向漂移,似乎唯一能做的就是闭着眼睛。

不,如果今天死在这里, 我就是马钰和澜澜的罪人!栗古咬着牙,告诉自己必须有所反应。

他将整个身体下压到方向盘上,试图将自己和车体合为一体,他想要重新夺回对方向的驾驭权,哪怕是只有毫厘方寸。

只要不是车头撞向护栏,就有弥补过错的机会。

“闭上眼睛!”栗古对马钰吼道,而他却死死地盯着前方。

车子很快滑行到道路左边的护栏,凭感觉吧,就在相撞的瞬间,栗古猛地扭动方向盘,车身与护栏侧撞,然后借力顺势向前方飘逸。紧接着就是和另一侧护栏发生相撞,然后第三次,第四次......

就这样,汽车竟然在来回撞击的过程后停了下来。

好险!栗古长舒一口气。只是两分钟的功夫,他竟然感觉似乎渡过了漫长的一生。

“你没事吧?”

栗古解开安全带,将受惊吓的妻子拦在怀中安慰,她的身躯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我没事,你流血了。”

栗古的额头,被后视镜破碎的玻璃划伤,渗出入了鲜血。

马钰去找纸巾,栗古拦住说:“我们快点下车,车辆停在这里不安全。”

门被撞地变了形,锁也失灵了。栗古用肩顶了好几次,才勉强推开一条容自己挤过的缝隙。

车一直在打着双闪,如果从远处望去,就像是夜空上明亮的星星。

夜有山风,还是有点冷的,栗古不由打了个哆嗦,把自己的外套给妻子披上。

这里是山谷相连处,而且桥下又是奔流的河水,难怪桥面上会结冰。

先给保险公司打电话吧,栗古掏出手机想了想,让他们找一个拖车过来。

车子废了,倒是没什么心疼的,只是澜澜明天的手术......哎,栗古叹了口气,郁闷地真想抽自己的嘴巴。

“喂,保险公司嘛,我是皖AS1H50的车主,我在......”

电话里,栗古正在给保险公司描述车祸情况,一旁的马钰却使劲扯着他的手臂。

“怎么了?”

“你看。”

栗古循着妻子的目光往前方望去,发现在约15米的车灯照射处,竟然躺着一个人。

“先生,您好,请报一下您的事发地点。”

电话那头传来保险公司客服人员柔美轻灵的声音。

“喂,先生,您在听吗?”

“喂,先生?”

栗古挂断了电话,颤巍着双腿慢慢移动脚步,马钰也小心翼翼地跟在后边。

印象中自己并没有撞到人,该死,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人。

栗古觉地快要崩溃了......刚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场车祸,接踵而来便是眼前这样诡异的一幕。

躺在地上的是一个女孩儿,身上还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是个学生。女孩儿身材纤瘦,头发隆起的马尾就像是衔春的燕子,可惜再也不能飞翔。

“喂,你没事吧。”

栗古壮着胆子将她的身躯摆正,在车灯的映照下,那是一张漂亮却苍白的脸蛋,皮肤不加修饰,如白色的绒毛不染烟火。唯一的微尘,还是上天在她嘴角点的“美人痣”。

可是,这样别致的美却让栗古倒吸了一口冷气,感觉身体每个毛孔都在咆哮,因为,她已经没有了呼吸。

“不是我们撞的吧?”马钰试探性地问。

“不是!”

栗古观察一番,身体并没有撞击性损伤。

“她好像是被人放在这里的。”栗古思考片刻又说。

“那我们怎么办?快报警吧!”

“对,报警。”说着栗古再一次举起了电话。

“该死,这会儿怎么没有信号了。”

栗古举起手机,多次尝试都是呼叫失败。马钰凑近一看,屏幕信号处果真显示的是无服务。

“用我的试试。”

马钰摸了下口袋,发现里边是空的,糟糕,手机还在车上。

“我回车里拿手机。”她说。

马钰一路小跑,只剩栗古孤零零地守着女孩儿的尸体。

好可怜的孩子,会不会是因为负气离家出走在外边遭遇了不测?

可是,她的身体没有一点伤痕,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而且正好睡在了应急车道处,很好地规避了过往的车辆。

栗古突然想去拍拍她的肩膀,尝试着看能不能将她叫醒。

不知为何,自从栗古有了微澜,他的心就变得特别柔软,尤其是见了孩子。

哎,今天晚上是怎么了。栗古叹了口气,就在自己怅然若失盯着女孩尸体发呆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鸣笛声。然后是刺眼的疝气大灯照射在自己的面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栗古,快跑!”

“栗古,快跑!”

不远处,传来妻子马钰凄厉的喊叫声,同时和鸣笛声夹杂在一起,显得混乱不堪。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栗古的视网膜好不容易适应了强光的照射,才看见一辆失控的吉普车左右歪斜着像奔跑的犀牛向自己所站的方位冲来。

02 囚笼

“啊,不要!”

栗古大叫一声,猛然睁开了眼睛,额头上满是汗珠。

原来是一场梦,他疯狂地吞咽着口水,努力平复自己急促的心跳。

是梦,他再一次对自己强调。

几点了?栗古扭头看时间,却发现一直摆在床头的液晶闹钟不见了。

或许是妻子昨晚给扔掉了,她早就嫌那台闹钟夜晚的灯光太过刺眼而影响睡眠。

栗古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感觉脑袋昏沉。只是睡了一觉,怎么会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找了一件睡衣给自己披上,光脚踩在地板上。装修的时候,妻子特意在卧室里铺成木地板,说赤脚走在上面会有亲近土地的感觉。

在栗古和马钰结婚的第十个年头,他们靠着自己的积蓄在郊区买了这套大复式。马钰很喜欢这个房子,从设计装修到家具装潢,都是自己精心操办。而且,所谓喜欢最直接的外在体现,便是她每天都乐此不疲地打扫房间。

她没有洁癖, 只是能在辛勤的家务中获得幸福。

可是这一次,当栗古脚面接触到地板的一瞬间,他立马又缩了回去。好脏,他低头看了一眼地板,发现上面布满了一层浮灰。

怎么回事?栗古皱了皱眉。

“马钰,马钰。”

他穿着拖鞋走出卧室,呼喊着妻子的名字,却迟迟等不来回应。

屋子,是栗古熟悉的一切。走下二楼扶梯,便是宽敞的客厅。房间的电视机响着,播着他喜欢看的电视节目,是一个脱口秀节目。

都去哪里了?栗古心中开始犯嘀咕,就连平常一直跟在自己脚跟后边的“可乐”也找不见了。对了,可乐,是一只哈士奇,它笑的时候,看起来真得很可乐。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栗古努力回想昨天的事情,头部开始剧烈地疼痛。

啊···好痛,他叫了一声,忙用手去抚按头皮,发现头发上满是油垢。怎么刚洗完头不久,头发便又脏了。栗古觉得奇怪,但有不知道症结出在哪里。

但是,他很快发现,“脏”在这个屋子里随处可见。茶几、电视、餐桌、鞋柜......随手触摸,都会有一层很薄的尘土。

这不是自己的家!栗古甚至有这样的错觉。因为,如果妻子在的话,绝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四周实实在在的一切对栗古来说又毫无违和之感。

想到这里,栗古不由做了个假设,如果马钰不在,且自己又睡了很长时间,那么这种结果是可以发生的。

但是,这样的假设你没觉得根本不成立吗?栗古在心中很快否定了自己,这是多么可笑的假设!因为,这样的灰尘效果至少要十天半月才能累积而成,而栗古不可能入眠这么长时间。

时间也不过是短短十几秒而已,栗古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客厅里,身形消瘦而落寞,他觉得丢失了自己,或者说,自己被这个世界丢弃了。

手机,栗古想到了手机,或许自己应该给马钰打个电话。

“咦~我把手机放在哪里了?”

此时,他只能自言自语。若是平常,他肯定会追在妻子身后说:“诶,马钰,我手机放哪儿了?”

像这种生活琐事,马虎的栗古一向需要妻子照料。

栗古回到卧室,将床铺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有找到手机。于是,他又急忙返回客厅,跑到玄关的储物器前,同样是空空如也。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找了所有可能丢落手机的地方,都没有任何收获。

没有手机,还有座机。栗古赶到书房,发现书桌前放置的西门子电话也找不见了。不只是这样,一直摆放在书桌上的笔记本也一同消失。

突然,栗古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一种无形的恐惧气氛压迫而来。因为他意识到在这所房子里,所有能和外界产生联系的媒介全部没有了。

是谁在房间里动了手脚?

该死!该死!

栗古不停地骂着脏话,发泄着心中压抑的情绪,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镇静下来。

他环顾四周,一切都显得平淡无奇,青花瓷杯被整齐地摆放,沙发上的靠枕也排列有序,花卉摇曳着它的枝叶,阳光透过窗户折射进来。

可是,他依然觉得透不过气,似乎有人正扼住他的咽喉。他不顾一切地冲到门前,想要挣脱这令人窒息的牢笼,却发现门是锁着的,而且根本没有供自己打开的把手。

栗古来不及思考,转身去开窗户,窗户可以打开,他心喜片刻,但是很快便跌入绝望的深渊。所有的窗户都被装上了一种特殊材质的隐形防护网,而且不论他如何尝试都无法借助工具捅破。

此时此刻,已经无法用合适的词汇去形容栗古的心情,是惊讶、困惑、迷茫,恐惧,还是绝望。

截止目前,栗古在家里找到了三处不可思议的地方。

一是屋子里没有显示时间的设备,不论是床头摆放的闹钟还是挂在墙壁的钟表,全都不翼而飞了;

二是屋子里没有能和外界取得联系的媒介,手机、电话、电脑全都消失不见了。甚至连墙壁上预留的网口插座也没有。

三是屋子里所有的窗户全部装备了隐形防护网,这等于在屋子和外界间设置了一道屏障。

为什么要这样做,答案只有一个,那便是将自己囚禁。这里分明已经被改造成了一座囚笼。

栗古努力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但脑袋里似乎除了那场车祸,什么也记不得了。

不,还有微澜,他依稀记得自己因为什么事情要去见微澜,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而且最令人苦恼的是,只要他尝试去调动记忆,脑袋就一阵阵地发痛。

想起女儿,栗古的情绪才稍微平复一些。女儿和妻子长得很像,但样貌更加出众,今年24岁的她身姿绰约,面容清丽,两颊略带的婴儿肥,让其看起来更加可爱。

栗古很感激,自己今生能和两个喜欢的女人相伴。虽然这种心理很奇怪,但事实就是这样,他爱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并愿意为之倾其所有。

如果想不通,所幸就不想了。或许重新睡一觉,醒来后生活就又回归正常了,栗古这样安慰自己。

对,这不是真的!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但如果此刻是梦,那关于昨晚的车祸会是现实吗?

庄生晓梦迷蝴蝶,栗古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很疼。他苦笑一声,当真是觉得无可奈何,现在这里的很多事情都已经无法用常理来解释了。

折腾这么一番,栗古突然觉得有点饿了。先填饱肚子吧,他告诉自己,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思考嘛。很庆幸,他还能有如此乐观的心态。

于是,栗古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发现里边塞了不少食物,而且都是一些直接加热就可以食用的速食品,比如薯条、鸡块、披萨。

只是印象中,家里冰箱内从来不会储存这类食物。有时候栗古想吃桶泡面,马钰都极力反对,因为她总觉得这些是垃圾食品。

自从他们结婚后,家里的饭菜都是马钰亲自下厨现做的。可现在,之前所谓的垃圾食品却堆满了半个冰箱。

这些东西,好像是马钰特意为自己准备的。栗古搜索一番,发现里边还有自己最爱吃的酸菜泡面。

栗古拼命摇了摇头,克制住自己不再做徒劳的思考,毕竟自醒来到现在,不合理的现象太多太多了。

“吃碗泡面吧。”

如今,栗古只能自己和自己说话了。

栗古合上冰箱,走到橱柜前拧开了水龙头,准备先清洗自己的双手,不经意间发现手心处写着模糊的一行字:不要相信看到的一切,真相在笔记本里。

03 笔记

栗古摊开双手仔细端详,虽然已经非常模糊,但还是能看出是自己的手迹。可是在他的意识里,似乎又从来没有写过这样的话,而且是在自己的手上。

不要相信看到的一切。这很好理解,栗古早就对自己所谓的“家”产生了种种怀疑。

真相在笔记本里。什么真相?栗古如堕烟海,眉头紧锁。

但不管怎样,既然内容中提到了笔记本,就有必要去看看,或许那里真地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栗古这样想着,便转身开始去找笔记本。

栗古没有写日记的习惯,所以书房里留存的只有一本手工牛皮记录薄,还是年轻时候单位评技能先进给的奖励。

他从书柜里找到,拿出来,拉动椅子坐在了书桌前。书桌是檀香木做的,中式风格浓郁,上边摆放着一套笔墨纸砚。练毛笔字这件事,他是近年来才来的兴趣。只是所有的宣纸都是干净的,似乎很长时间没有操练了。

翻开笔记本,扉页上是女儿稚嫩的信手涂鸦,内容是用水彩笔画着的三个小人,手牵着手。栗古不免笑了笑,那时候澜澜才三岁,她捧着笔记本扑到栗古的怀里,奶声奶气地说,“爸爸你看,我把你和妈妈都画在本子里,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

马钰在一旁,也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满是慈爱的眼神里没有掺杂任何利禄之心。

这个时候客厅内一直打开的电视机,喧闹的声音突然停止了,紧跟着书房的吊灯也瞬间熄灭,停电了,他反应过来。

好在屋子里阳光充足,等栗古缓过神来,他继续往后翻看手中的笔记本,只是刚看到第一页,也就是扉页后边第一张纸上的内容,就即刻感到头皮发麻。

这一天,我从床上醒来,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家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我找不到手机,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没有钟表,也不知道确切的日期和时间。所有的窗户都被加了一层防护网,门也打不开,我觉得自己被囚禁了,我应该是被人囚禁了。

而且,我意识到自己失忆了,应该是医学上所说的选择性失忆,因为我只是不知道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只记得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怎么笔记里描述的内容,和自己今天的心境一模一样?还有那个噩梦,是在说那个车祸吗?栗古不由分想,继续埋头往下读。

虽然屋子里的一切都是我熟悉的样式,但我敢确定这不是我的家。因为,当我平静下来远眺窗外的时候,发现外界周围的环境都变了。

读到这里,栗古彻底坐不住了。起先他失神如无头苍蝇,倒没有特别留意房屋周围的环境。

他暂且将笔记搁在一边,起身跑到窗边,发现窗户外面毫无遮拦,地面上荒草丛生,远方是一座座山头云雾缭绕,这里不是城市,更像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无主之地。

栗古的房子虽然在郊区,但也不至于偏僻到这种程度。而且他所居住的小区,共耸立着六栋八层洋房,而现在它们都凭空消失了!

当困惑堆满心壑,栗古痛苦地去抓自己头皮,结果在没有怎么用力的情况下竟然揪下来一大把头发。他吓地瘫坐在地上,但立马爬了起来扑倒了笔记本前。

我曾怀疑自己是不是遭遇了像《电锯惊魂》那样的剧情,等待着某个变态的恶魔对我发号施令,可是我等了很长时间,没有任何指令。房间里似乎很安全,冰箱内有充足的食物。对于目前的遭遇,我实在非常困惑,闲来无事把它记录下来。

这是第一篇的内容,里边所描述的和今天所发生的一般无二。所有的文字均出于自己笔下,栗古反复确认后才敢相信这个事实。

他迫不及待地翻开第二页,上边这样写道:

今天从书柜里翻到笔记本,发现里边记叙的内容和自己所遭遇的一模一样,同样是从床上醒来,然后发现很多诡异的地方。这让我不得不产生一个可怕的怀疑,我似乎是在重复笔记中的生活且睡一觉儿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忘记,包括笔记本。

如果不是今天无意间翻出,就不会发现之前写的东西。所以,我要在这里,提醒明天的自己一定要看笔记本。

关于提醒的办法,笔记里没有说,但栗古已经猜到了,想必就是手心上的那段话。栗古继续往下看:

洗手的时候, 我看见掌心的字,于是拿到了这本笔记。看了前边的内容,我才知道今天所经历的绝望每天都在发生。

我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或是得了什么病,但是每年的单位体检都显示很正常。先抛开这个问题不讲,我无法理解是谁他妈的囚禁了我。而且囚禁我的目的是什么......是让人在绝望中慢慢等死吗!

这张字写得很潦草,看得出栗古下笔的时候是带着强烈的情绪。他随后又翻了几页,发现其中表达的意思都大差不差。

栗古数了数,这部分的内容占了20多张,每一张就意味着一天。略过意思表达重复的内容,直到看到笔记的后半部分,栗古才有了眼前一亮的感觉。

在仔细阅读这本笔记后,我对自己的遭遇有了一个清醒地认识。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可以把每天的新发现记录在这里,和第二天进行对比,或许这样可以找到一些解开谜题的线索。

我现在没有记忆,这个笔记本是帮我储存记忆的地方。所以,栗古,如果你看到这里,一定要记着在手心写上提醒自己的话,切记,切记!

之后笔记记录的内容精炼了很多,每一句叙述都带有明确的指向性,不再是前半部分纯粹地发泄情绪,但即便是短短的一句话,有些就足以让栗古不寒而栗。下面是摘抄的部分重要信息。

01:今天洗澡,发现皮肤松弛了很多。而且热水一泡就泛起大量死皮,一撮就掉,我真的怀疑自己得了什么病?午餐我给自己煎了鸡蛋,晚餐吃了最喜欢的泡面,太困了,不想收拾,就让那些垃圾堆在餐桌上吧,反正也是自己一个人。

02:我觉有人来过房间,我看笔记本上的记录,昨天明明把餐桌搞的一团糟,今天竟然特别干净,这分明是有人进来打扫过。我决定做一个验证......我门缝内夹了三根头发。栗古,明天你看到这一条信息,一定要记得查看,如果头发掉落或者是丢失,那就证明有人来过。

03:我刚才去查看了头发,确实找不到了。栗古,果如你所言,屋子里有人来过。我决定今天晚上不睡觉,一查究竟······不行!我不知道现在的时间,但从天色看已经很晚了,我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眼皮不停地打架,根本没有办法遏制困意,熬夜让我的身体极度虚弱。

04:醒来后,发现手里拿着笔记本。我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果真如笔记里描述的那样。除了以上所述的奇怪之处,今天洗头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头发掉得特别厉害。因为时间很多,我看了会儿电视,是自己喜欢看得脱口秀节目,但看久了也会无聊,我切换遥控器,发现没有连接有线,电视里播放的节目是提前下载好的。

05:今天,冰箱里的食物快没有,我猜会有人进来供给。晚上,我会用同样的办法验证一下。

06:果真,冰箱里的食物又被重新补给了。那些进来的人是谁?他们怀揣着什么目的?他们进来后并没有打扰自己,而仅仅是到扫卫生和供给食物。

提起打扫卫生这件事,栗古对比今天所见到的情况后,发觉信息存在严重不对称。现在,屋子里到处都是浮灰,显然提示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打扫。

07:今天洗澡,皮肤角质和头发掉落的情况更严重了。如果我是患了某种绝症,想必能够存活的日子已经不长了。可是,真的好不甘心。难道,余生的日子只能在这囚笼里渡过了吗,我好想再见一面妻子和女儿。马钰,澜澜,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你们发觉找不到我的时候,没有选择报警吗?你们,为什么不来救我......

08:我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屋子里除了那盆月季绿植,再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存在。说起月季,我估摸着它再有十几天就开花了,到时候想必一定很好看吧。

栗古阅读到这里,也被文字中悲观的情绪感染,抬起头长舒一口气,眼睛空洞无神。

09:笔记按照提醒,我应该是每天都会看到。我看上次记录的那盆月季说还有十几天才会开花,但今天醒来,发现它的花瓣已经完全绽放。这怎么可能......这绝不是一天可以发生的,难道我意识中所谓的一天,并不是真正的一天?

“我意识中所谓的一天,并不是真正的一天。”这句话什么意思?栗古突然想到了自己手心的那句话。

在这本笔记上,每一页最后他都会用加粗的字体提醒自己把提示写在手上,从未间断。按常理推算,应该是当天写下,第二天看见,时间相差不远。但是今天看手心的那句话,字迹非常模糊,明显是写下了很长时间。

栗古带着疑问继续往下读,发现在之后的记录上,之前的那个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10:我观察手心的字迹模糊程度绝不是一两天可以形成的,我猜,自己应该睡了很长时间,但是具体多长时间,我需要进行验证。我在阳台太阳能够完整照射的地方,放置了小半盆水,按照目前气温和阳光的程度,15天的时间它就会蒸发干净,第二天记得看一下。

11:按照“昨天”笔记的提醒,我确实在阳台上找到了脸盆,但里边没有水。这是否就可以证实我先前的猜想。也就是说,自睡下到醒来之后,最少15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如果这个猜想成立,我翻看了自己所做的笔记,算了下日子,自己至少在这所房子里待了两年多的时间。

之后,笔记已经基本上接近尾声了,再没有什么实际的内容,最后一次的笔记是这样写的。

12:我觉得自己不需要做什么了,一切都是徒劳,或许这是上帝给自己开的玩笑,如果上帝存在的话。栗古,明天,不,应该是15天之后,你再醒来时,我劝你就好好享受空闲的时光吧,当然,如果你有死的勇气,也可以选择自杀。

栗古从笔记本中回过神,怅然若失。两年...两年...想到这一漫长的岁月,栗古就禁不止倒吸一口冷气,这个真相,自己宁愿真的永远不知道。

笔记其实已经给了自己很多信息,但都是绝望的信息。栗古苦笑一声,真的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只是在这个时候,栗古突然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

“喂,请问,这里有人吗?”

“喂,有人在吗?”

就像是寂静中突然响起一声炸雷,栗古差一点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无形的恐惧由内而升,洗涤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04 编号

这是一个女孩儿的声音,且明显带有哭腔。

栗古面部近乎扭曲地盯着那扇没有把手的门,却迟迟不敢走近。

这里怎么还有人?这里怎么会有人!

一串毫无防备的敲门声,顷刻将他好不容易从那本笔记中建立起的认知大厦瞬间摧毁。没有一丁点儿的喜悦,心里只有震惊。

“谁?”

栗古的声音同样在微微颤抖。

“有人啊!这里果真有人啊~”

“是叔叔吗?”

“对,我在。”

“叔叔,叔叔,我好害怕,快帮帮我。”

听见栗古的回应,门外的声音明显兴奋了许多。

栗古慢慢走近,侧耳倾听,似乎并没有听出什么怪异的地方。

“你是谁?”

“我叫卓歆瑶。”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不知道。”

“我想帮你,可是我的门打不开。”

栗古耸了耸肩,表示无奈,但卓歆瑶并不能看见。

“叔叔,门是可以打开的,你再试试。”

“不行,我的门没有把手。”

“叔叔,不用把手,你从里边推,就可以直接打开了。这个门是电子锁,刚才停电了,从里边一推就可以打开了,但是从外边却打不开。”

停电?对,刚才是停电了,但自己一直在读笔记,并没有留意其他。栗古心想,并按照女孩儿的方法尝试,果真稍一用力,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眼前的女孩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身形苗条,肤若凝脂,惹人疼爱,一根红色丝带挽住头发,束成马尾,一袭翠色纱衫雨打碧荷,韶华不加掩饰。

只是这种感觉,好熟悉,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好像在哪儿见过。栗古暗自思忖。

“叔叔,这是哪儿里,我好害怕。”

女孩仰起脸,清澈的眼睛泛着不安和怯弱。

栗古本欲上前一步安慰,只是他突然发现,女孩儿的嘴角旁边有一颗细细的黑痣,也就是俗称的美人痣。

这···这···这怎么可能。眼前的女孩儿,正是噩梦中车祸相遇的女学生!

栗古似乎坠入了一种比刺骨还要阴寒的无底深渊,顿时脸色煞白,浑身发抖,脑袋里嗡嗡作响。女孩儿那凄冷可怖的尸体再一次浮现在栗古脑海。

“叔叔,你怎么了?”

女孩儿想去搀扶在眩晕中飘摇的栗古,却被他一把推倒在地。

“别过来!”

栗古大吼一声,疯狂地后退。

“叔···叔···,你,你怎么了?”

女孩儿娇弱的身躯摊在地上瑟瑟发抖,显得更加可怜和无助。

看到这一幕,栗古才意识到自已刚才反应得过于激烈。她只是一个孩子,而且最重要的,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是人,不是鬼,去他妈的该死的噩梦!栗古努力在心中说服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

“孩子,你没事吧?”

这次轮到栗古去安慰卓歆瑶,但他越是做出这个举措,女孩儿越是害怕。

“啊,你别过来!”

女孩儿撕心裂肺地喊叫,声音响彻整个楼层走廊。

“不,你不用怕,叔叔没有害你的意思。”

栗古拼命解释,女孩吓得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一路狂奔着逃走。

“喂,你别跑,你站住!”

栗古赶忙去追,但跑了几步感觉身体近乎透支,他好不容易走到楼梯口,发现女孩儿早已消失无影。

我的身体......怎么会这样!栗古扶着墙壁气喘吁吁,感觉心脏卡在了嗓子眼。同时,他的心里充满愧疚。那个女孩儿,很可能遭遇了与自己相同的境况,我刚才的举动一定会令她更加惊恐。栗古这样想着,心里直骂自己该死。

栗古确定, 她就是梦中车祸现场自己和妻子遇到的那个死去的女孩儿。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梦境,是残留在大脑中的外界刺激在睡眠时所产生的景象活动。也就是说,这个叫卓歆瑶的女孩儿至少在栗古产生梦的行为之前,和他在生活上产生过交集。但是栗古苦想一阵,实在是记不起来。

不过仔细深究,这也并无奇怪之处,本来栗古的记忆就出现了问题。若论奇怪,栗古失去记忆才是真正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奇怪之事。

栗古回过身子,望着眼前幽长的楼层廊道,不知所以。虽然疑惑一个接着一个,但这并不算最坏的结果。至少,他走出了那间“囚禁”自己多年的屋子。

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栗古面露笑容,是那种发自内心真正的微笑。如果没有记错,冰箱里还有啤酒、薯条、炸鸡块、火腿、意大利面,可以先饱餐一顿。在需要尽欢的时候,就赶紧抓住机会让快乐在肠胃里多发酵一会儿,因为幸福之后多伴随的是消极的一面。

栗古踩着廊道上松软的地毯,返回自己房门的位置,但很快发现房门由于刚才的疏忽,被重新带上了。

正如刚才那个女孩儿所言,房门只能由内往外打开,从外到里必须借助电子密码。栗古观察,房门近乎与自己视线平行的地方,内嵌着一块显示屏,它应该就是输入开锁密码的地方,但可惜现在停电了。不过即便没有停电又能怎么样,这根本不是栗古的房子,他也不可能知道解锁的密码。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屋内的结构、装修、摆设,甚至大小物品都和自己的家一模一样?

这是栗古首次跳出困局,思考这样的问题。一定有什么力量或是组织,在暗地里操控这一切。只是他现在,还猜不到“它们”的目的。

回不到屋子,栗古开始观察四周的一切。虽然灰尘随处可见,但廊道的装修风格非常高端,墙面全部用大理石挂壁,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油画装饰,吊顶上的影灯设计独特,很有艺术气息。这里不像是普通的住宅楼,更像是五星酒店。

廊道是“回”字形,电梯位于中间,共有四部。所有房门设计全部相同,栗古数了数共有九扇,也就是说,在这一层共布局九个房间。

在每扇房门的旁边,也就是廊道墙壁的位置,都镶嵌着一块口香糖大小的长条状铜牌。铜牌上边则刻着一串数字:TC0237202011071305,其中“TC0237”部分是特意加粗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信息。

TC0237110720201305】这串数字是栗古房门上的,其他房门铜牌上的编号只在尾号上存在不同,分别是01、02、03、04、07、08、09。

这很明显,最后这些数字提示的是房屋信息,就像是酒店内每间客房的编号。如果这样推理,前边的两位“13”则代表的楼层。

可是前边字母和一串数字又反映的是什么呢?如果仅仅是房屋的信息,没必要编制这么长吧。栗古盯着这些铜牌陷入了沉思。

“喂,你也注意到这些编号了?”

栗古听到有人喊话,猛然回头,发现有人伫立在靠近楼梯口的位置,望着自己,手里拎着一根棒球棍。

“你是谁?”

除此之外,栗古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好,我叫汪海。”

男子走过来,但还是心存戒备,手里的棒球棍一直是暗劲紧攥。这一细节,自然被栗古看到了眼里,但是他努力克制,并告诫自己在没有搞清楚事情之前,不要胡乱作出过激的反应。

看累了,休息一下

05 猜测

汪海......这个名字好熟悉,栗古心想。

等到男子走近,栗古方才看清了他的外貌。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个子不高,中等身材,挺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比较斯文。只是,略显黝黑的皮肤和他散发的气质有些不太相符。

“我刚才听见有女孩儿的尖叫声,怎么回事?”汪海走过来问。

“呃······”栗古一时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说起。

“是有一个女孩儿,但是她被我吓跑了。”栗古尴尬回答。

“女孩儿?你是说,这里还有一个女孩儿?”

“对,刚才她敲了我的门,只是......”

“只是什么?”

“哦,没什么,总之很难解释清楚。”

栗古本想描述下那个噩梦和女孩儿的关系,但是又觉得没有必要。梦境这种事情,真真假假,自己也还搞不清楚呢。

不过,汪海也没有再进一步追问。他其实和栗古遭遇了相同的经历,早上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困在看似熟悉却又不属于自己的房间内。直到停电之后,他推开那扇没有把手的门,才逃了出来。

“那这样看来,这里还有一位幸存者。”

汪海垂下手臂,卸下心中的防备,神态方显轻松。

“幸存者,为什么是用幸存者这个词,难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灾难?”

栗古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特殊之处。

“哦,美剧看多了,我习惯将超自然现象后留存下来的人类称之为,幸存者。”

汪海耸了耸肩不以为然,从精神状态来看,他似乎并没有被眼前压抑的困境所摧残,反而有点亢奋。

“你是说,这一切是超自然现象?”

“不然呢,难道你不是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困在屋子里了吗?”

“是的。”

“你看,咱们的遭遇相同,说明这并不是个例。我怀疑,这里每一扇房门之后,都住着和你我经历相同的人。这显然有悖于常理,脱离于现实,不是超自然现象后产生结果,会是什么?”

“或许,我们在现实世界已经消失了。就像是马航MH370上的乘客,我们在另一个世界。”

最后一句话,汪海说得意味深长,令栗古惴惴不安。

“不,我才不相信什么超自然现象了,我向来只相信眼睛看到的真实。”

栗古语气强烈地否定了汪海的推测,他是一位现实主义加无神论者。

“那你说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海摊开双手,把问题抛给了栗古。

“你看这些编号,好像是标本说明。”栗古再次把目光转移到那些铜牌编号上,托腮思考后说。

紧跟着汪海也凑了过去,看了片刻说:“我的编号是TC0237202011081708。我刚才一共下了4层楼梯,也就是说,我们中间隔了4层,13加4就是17。很显然,13和17代表的是楼层,而最后两位代表的是房间号。只是那些加粗的数字又代表着什么呢?”

“我猜测, 它是一串固定的代码。就像我们的邮编、区号,是一种身份的简称。这个身份可以是机构、组织,甚至是事件。我是做机械制作的,我们很多机器就是用数字代码进行标注,方便数字化存储信息。”

栗古见汪海听得饶有兴趣,继续说道:“从这些编号分析,我们是被有序安置的,人为因素占据主动,这显然不是超自然现象就可以做到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或是组织控制了?”

“对,我是这样猜测的。”栗古点头肯定。

“那这样想想也是很刺激的,就像是美剧《迷失》那样。”

汪海眼睛里闪烁着亢奋的光亮,他对一切未知的事情都充满期待,内心充满着躁动和不安。汪海家庭优越,30岁之前遵循父母的人生规划,上大学、读博士,最后进入当地省疾控中心参加工作,研究病毒感染。可是在迈入30岁之后,他忽然感叹余生可畏,觉得更应该遵从内心的梦想,于是潇洒辞去公职,玩起了摄像拍片。

他热爱冒险,讨厌一成不变的生活。他说,梦想从来不会被扼杀,除非主动放弃。很可惜,自己用了三十年才明白这一道理。

“我并不觉得这样很刺激。”栗古摇了摇头,他已不再年轻。“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尽快出去。”

“这没问题。电梯坏了,我们去走楼梯。”

汪海潇洒地把棒球棍抗在肩上,吹着口哨走在前边。这稍有的欢快打破了原本压抑的气氛,令栗古心境明朗许多。

“这些房间内不知道还有人没有?”路过廊道两侧的房门,栗古担心地问。

“没有。”汪海斩钉截铁地说:“我刚才从17楼下来挨个敲了一遍,没有一个有回应,只遇见了你。”

“哦,刚才那个女孩好像也是挨个在敲房门。”

刚说完这句话,栗古突然意识到什么,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你怎么了?”汪海回过头问,觉察到了异样。

“你是从上往下走的,这样说来,女孩很有可能是从下往上走的。只是走到这一层又被我吓了回去。”栗古若有所思。

“对,这有什么问题吗?”汪海皱了皱眉,表示不解。

“这不符合本能,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在挣脱束缚的时候,第一反应应该是往出口的方向逃生,就像你一样,是潜意识往下走,而不是选择往上行。”栗古瞪着眼睛说,似乎猜到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出口在楼上?”汪海问得小心翼翼。

“不,出口肯定不再楼上。我只是担心,女孩是因为知道下边没有出口,才开始往上走。”

“你不要想那么多了,反正只有13楼,我们到下边一看不就知道了嘛。”

说着汪海不再理会栗古,独自走进了楼道步梯口。

楼道步梯又窄又陡,走起来非常吃力,毕竟现在都有电梯,楼梯只是摆设。

栗古身体虚弱,下了五层便走不动了,瘫坐在台阶上大口喘着粗气。

“你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汪海见状也停了下来。

“对,我...我...原先不是这样的。”

“我也是,我发现我的身体也不如以前了。”

栗古抬眼看了下汪海,发现他的额头上也挂着汗珠。

“你说,我们不会真是被拿来做研究了吧?比如说进行什么药物或生物实验,身体遭受损害不再正常。”栗古再一次怀疑自己的猜测。

“从我医学专业的角度来看,这种猜测是不成立的,在任何国家和地方,以人为对象进行非自愿性研究型试验都是所不允许的。”

“所以,你不认同我的猜测?”栗古试问。

“是的,至少从人道主义来讲,除非在战争年代,被侵略国家政权瓦解,侵略者人道丧尽。”

随后,两个人陷入沉默地对视。楼道内的光线逐渐暗了下来,看样子已经临近日落。栗古盯着汪海,他站在光线照射不到的角落里,原本黝黑的面庞更加晦暗不清。

“对于这里,你发现什么异常的现象吗?”休息片刻,栗古又打开了话匣。

“时间。”

“时间?”栗古一直对屋子里的时间很困惑。

“对,我发现这里的时间很慢,每23天为一天。”

“23,这真是一个不吉利的数字。”栗古忧形于色,叹一口气。“可是,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

“我也很难理解,但事实就是这样。当然,我所谓的时间过得很慢是对自身而言。时间并没发生改变,出问题的是我们自己。因为,我发现我的时间周期为23天,每一次苏醒都是在23天之后。”

栗古心里咯噔一下,这和自己原先的推测完全一直,我们的身体机能在这个空间内运转十分缓慢。

“你是怎么发现的?”

“DV机,我喜欢记录摄影,家里边有一台手持DV机。每次我打开机器,发现里边已经记录了23天之前的内容。”

“你的机器上显示时间吗?那现在是什么时间!”

“不,DV机是初始化模式,那是一个错误的时间。”

“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

“不,如果我们知道了今天的时间,就能够算出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

“这个我知道,我们至少在这里生活有5年的时间。”

“什么,五年!”栗古大惊失色,这比他预料的更加漫长。

“对,至少是五年。我机器里一共用80个影像记录,80乘以23,你自己算下。”

“你记录的都是什么内容。”

“没什么内容,只是发发呆,看看书,拍摄一些花花草草。我每天都在忘记,所以每天都在重复。”

06 共性

什么是绝望?

所谓绝望,不是没有希望。而是现实把希望捏扁了,揉碎了,吹散了,还满是嘲笑在你面前做出能奈我何地挑衅。

而此刻,栗古和汪海所遭遇的正是这样一种绝望。

等到栗古和汪海喘着粗气终于走到一楼门厅,发现门厅已经被不锈钢板材完全焊死。

早就应该想到了,如果那个女孩儿不是发现一楼没有出口,也不会从下往上走。

虽然栗古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感,但实实在在看到现实,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不甘和愤怒。他抢过汪海手中的棒球棍疯狂地向钢板砸去,几近癫狂。

“不要白费力气了,看来它们根本没想让我们出去。”

“为什么会这样!”栗古大吼一声。

“难道我们要在这里等死吗,这他妈的是什么地方!”

“你们是什么人,给老子滚出来!”

之后,栗古低垂着头,像是丢失了灵魂。

汪海站在一旁看着濒临崩溃的栗古不知道如何劝慰。

“我们可以去地下室看看,如果那里有通风口的话,或许还有希望。”良久,汪海想起来说。

对,去地下室,一般地下室都会有和外界相通的通风口。想到这里,心如死灰的栗古再一次振奋起来。

通往地下室的楼道完全没有了光亮,好在他们的视线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

又下了两层楼梯,转角迎来一片开阔的空地,正前方是一扇铁门,同样是不锈钢材质,摸起来坚硬无比。铁门呈打开的状态,恰好留出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栗古和汪海走进去,发现里边是改造后的办公区域。许多办公桌桌东歪西斜地搁置着,看起来荒废依旧。地板上随时都能踢到笔筒、键盘、纸杯、废纸等杂乱的物品。

栗古弯下身子,随手捡起一张稿纸,细看底部打着TC0237的暗印,并配有一个红星状的LOGO图案。

“我知道了,TC0237是他们的机构代码。”

栗古缓过神来对汪海说,却忽然发现汪海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四周的景象淹没在黑暗里,寂静无声,栗古每挪动一步似乎都能听见脚步碾压灰尘的声音。只不过思索片刻的功夫,汪海能去哪里呢?

“汪海。”

栗古压低声音呼喊了一声,却没有回应。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迈动步子,呼喊了第二声,第三声。

终于,在第四声还未出口的时候,栗古隐隐听见了一阵嘤嘤地啜泣声。栗古刹时紧绷起每一根神经,指甲深深地嵌入到皮肉之内。他告诫自己不要害怕,更不要出声。对,他是现实主义加无神论者。

栗古深吸一口冷气,定了定神,开始循着声音寻找声源。办公区域不大,但中间有隔板相连阻挡视野,影响判断。

不过好在这里除了办公桌子,并无其他大型杂物,一步步推进排查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终于,在倒数第三排的办公桌周围,栗古感觉到啜泣音贝到达最大。

栗古的心脏在颤抖,同时那个啜泣的声音一样怀揣着恐惧。再走近一点,终于,栗古看见在横排最里边的桌子下边藏着一个人,正是刚才被自己吓跑的那个女孩儿。此刻她正倦缩着身子,双眼噙泪惊恐地望着栗古。

“孩子,你不要怕。”栗古蹲下身子安慰。“刚才,叔叔不是有意吓到你的,叔叔给你道歉。”

“叔叔,我怕。”

栗古伸出手臂,女孩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扑进了栗古的怀里。这是一具冰冷的身躯,依偎在同样冰冷的躯体之上。

“叔叔,这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有叔叔在,不会。”

栗古的话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只是面对眼前这个孩子,只能这样回答。

“这里有通风口吗?”

“有。”女孩儿点头回答。

她很聪明,刚才一路飞奔到地下室后,第一件考虑的事情便是寻找通风口。但悲剧的是,通风口是一个垂直立面,她无处借力爬不出去。正返回来寻找工具的时候,听见栗古和汪海的脚步声,因为害怕才躲了起来。

“快带我去看看,或许我们可以从哪里出去!”栗古兴奋地说。

“可是我们爬不出去,需要绳子,而且还要在顶部固定。”

“没关系,我来想办法。”

栗古牵着女孩儿正要起身,此时听见汪海在喊自己的名字。栗古循声细看,发现他恰站在刚进铁门的小型区域内,四处张望。

“我在这里。”栗古回应。

“快过来,我这里有新发现!”汪海摆了摆手。

栗古引着女孩走了过去,才发现紧邻铁门入口还有一扇玻璃隔断,刚才自己只顾往前走,忽略了这个位置。

“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个女孩儿?”汪海注意到了跟在栗古身后的卓歆瑶。

“嗯,是的。”

“这下好了,三人成众,我们的力量终于达到了根本性地质变。”汪海乐呵呵地说道,女孩儿也被感染露出了笑容。

“你说,刚才发现了什么?”

“哦,对,你们快进来看。”

在汪海的指引下,栗古和女孩儿也走进了这个被单独划分的独立办公区。

“你们看,这里是一张规划图。”汪海指着粘贴在墙面上的一张摇摇欲坠的图纸说。

栗古走近端详,发现确实是一张彩色立体图案的区域规划图。图纸的标注为:TC0237-蝴蝶公墓项目效果俯瞰图。

“蝴蝶公墓?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栗古呢喃自语。

“是蔡骏一部小说的名字,说每个城市都一座神秘的蝴蝶公墓,在蝴蝶公墓里只要你愿意抵押自己的灵魂就可以帮你实现心底的一个愿望。”

卓歆瑶在一旁插话解释,但栗古和汪海都没有理会,毕竟那只是小说。不过,一个项目用蝴蝶公墓这个名字,确实有点令人费解。

规划图上的内容并不复杂,具体画的是一座不规则状小岛,上边分布着很多建筑物。临海的地方画有港口,岛内河流处有一座供电站,边缘是员工住宅区,中间部位有一座住宅楼,注解为一期工程。其他便没有什么信息了。对,还有一座金字塔设计风格的主体建筑,注解为研发培育中心。

“研发培育中心......你看,我们真地是被拿来做研究了。”

栗古震惊地说,但汪海还是不太相信地摇了摇头。“不,我不相信国家会同意这样的做法。”

“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但是这一条绝无可能,那只能证明人类发展是在退步!我是搞生物病毒研究的,我们上学第一堂课便是伦理学!”

“叔叔,你们看这里。”就在栗古和汪海突然陷入争执的时候,卓歆瑶突然说道。

栗古和汪海的目光从规划图前移开,发现卓歆瑶从办公桌底部的收纳箱里找到了很多U盘。

“这些U盘好像是被丢弃的。”汪海随手抓了几个,看了看有不少破损。

“看,这里每个U盘都有编号。”栗古说。

果真,每一个U盘的背面都有很小的一串编号,和房间的编号内容一致。

“这是我们的资料!”

栗古和汪海同时反映过来,随后把整箱的U盘全部倾倒在地上,开始一个个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个U盘。

“找到了,这个是我的TC0237202011071305。”

“我的在这里,TC0237202011081708,该死,好像变形了。”汪海骂了一句。

“没事,只要芯片不受影响就可以读取。”栗古看了一眼安慰说。

“你的是什么,孩子。”栗古见卓歆瑶找了好长时间,帮忙问道。

“我的是TC0237202011130508。”

“在这里!”汪海捡到一个翻过来一看,和卓歆瑶所说的编号正好一致。

“我想,只要出去找台电脑看看,就能明白所有的真相。”栗古说着,把U盘小心地放在了口袋里。

“咱们三个的编号好像非常接近。”汪海突然皱了皱眉,随口一说。

经汪海这么一提醒,栗古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除去后四位的门牌号,好像只有中间2位数字不同,分别是07、08、13。

“如果我们把每四位做一个分割,那2020就可以作为一个独立信息。可是,2020是什么呢?”栗古反问。

“是时间吗?”

“可是现在不是2018年吗?”

“不,你错了,我不是说过,我们在这里至少待了五年。”

“对!”栗古恍然大悟。

都是2020年,这是不是提示在这一年我们三人经历了共性的事情?可是,三个毫不相识的人会因什么而交织在一起呢?

车祸!栗古猛然惊醒,突然想到,自己在梦中曾至少和面前的这个女孩儿相识相遇。

07 梦境

共性,当栗古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和卓歆瑶、汪海三人进行了首次真正意义上地促膝长谈。

“孩子,你叫卓歆瑶是吧?”栗古问。

“嗯,是的。”卓歆瑶点头回答。

“那歆瑶,叔叔叫栗古,你努力想一想,你之前和叔叔见过吗?”

卓歆瑶思考一会儿,嘟囔着嘴摇了摇头。

“好,那叔叔很郑重地告诉你,叔叔见过你,而且我遇见你的时候,你已经死了。”

“死了?”

“对,叔叔经常做一个梦,一个关于车祸的噩梦。噩梦中,你的尸体就躺在高速公路应急车道上。”

卓歆瑶惊得目瞪口呆。但比卓歆瑶反应更加激烈的,则是站在一旁的汪海。

“什么,你也梦见过车祸?”

“是的,即便是在'昨天',我依然重复着那个噩梦。”栗古回答,心觉怪异地看着汪海。

“是什么样的噩梦?”汪海表现得非常急切。

“是这样的,2018年5月4日我和妻子开车去外地看望生病的女儿,走到皖渝高速坝陵大桥的时候遇到路面结冰,车辆侧滑失控,但并未致命。下车后,我看见了卓歆瑶在路边躺着,只是,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我本来想报警可是电话没有信号,然后我的妻子去拿电话,之后我就看到一辆同样失控的吉普车向我冲来。”

听完栗古的讲述,汪海迟迟没有发话。

“怎么了?这有什么问题吗?”栗古警觉地问,并观察到汪海的表情异样难看。

许久,他长提一口气说:“可以容我讲讲我的那个梦吗?”

“当然可以,我们现在就是在找共性问题。”

“2018年5月4日,我参加完皖西电视台举办的十大杰出青年颁奖活动。当晚我捧着奖杯异常兴奋,因为我的父母一直反对我辞掉工作进行摄影创作,并且两年都不愿和我联系。”

说到这里,栗古忍不住插话,“原来你就是坚持2年拍摄皖西最美夜景的那个人。我说,第一次听你的名字有点熟悉。

汪海点头回应,继续陈述自己的梦境。

“这次我终于证明了自己,所以当晚便驱车赶回老家。结果,走到皖渝高速坝陵大桥的时候遇到道路结冰车辆失控。而且在失控的最后一刻,我隐约看见路上站着一个人,但是他一直用手挡着脸,我没有看清他的模样。”

表述完这句话,汪海盯着栗古等待他的反应。

同样是2018年的五四青年节,同样是在皖渝高速坝陵大桥路段。这是一个相同的梦境,也就是说那辆如犀牛一样奔跑的吉普车是汪海,而那个用手遮挡强光的人正是栗古自己。

想到这里栗古耳朵里嗡地一声,感觉自己置身于马蜂窝内。根本没有什么可怕的景象,但是无限的恐惧加上四周的寂静,让他觉得寒气冷彻骨髓。

“歆瑶,你的梦境是什么!”栗古转而问向卓歆瑶。

“哦,我的梦境里没有车祸。你说的我躺在高速公路上这件事我也不清楚。我的梦......”

“怎么了?”

“只是觉得羞于启齿。”卓歆瑶埋下头。

“没事,叔叔希望你说出来,这或许有助于我们找到真相。”栗古鼓励说道。

卓歆瑶扭捏一会儿,终于打开心扉。

“我是一名高三学生,2018年5月3日这天晚上,同学马小宁约我出来。他开了一辆车,说要带我兜风,可是我不敢坐,我不知道他会开车。随后,他突然就向我表白。我承认在刚开学的时候对他有点感觉,因为他长得很帅气嘛。”

“我不知道如何用华丽词藻形容他的长相,但你们可以想象一下金城武。金城武知道吧,就是那个中日混血的台湾明星,他比金城武再帅点。”

“可是,接触久了发现他这个人真得很差劲,性格自私懦弱不说,而且遇事偏激,很难沟通。所以面对表白,当时我就拒绝了。可是他拉住我的手不依不饶。我生气了,动手扇了他几个耳光。没想到他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对我吼着说瞧不起他,然后就把我按到了车里开始撕扯我的衣服,对我施暴。”

“我从没遭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害怕地拼命反抗,他拿起车上的灭火器猛砸我的头。”

说到这里,卓歆瑶仿佛是心有余悸。

“然后呢?”汪海问。

“然后我就醒了。”

“我来描述一下之后发生的事情吧。”栗古忽然接过汪海的提问。“然后,你那个叫马小宁的同学发现自己失手杀了人后非常害怕,就开车载着你想要抛尸。我不知道出于任何原因,当然更多可能是巧合,他慌慌张张地把你丢在了坝陵大桥,于是我在那里发现了你。”

栗古以上的描述虽然是基于推测,但又显得非常符合常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发现自己失手杀了人,惊慌失措,在路上又仓促丢弃了尸体,这极有可能。

“所以,即便是歆瑶没有在梦境中和我们相遇,她死后还是和我们相遇了。”

“对。”

为什么三个素不相识的人出现在相同的梦境里,除非那不是梦,而是现实!

“那你所谓的共性是那座坝陵大桥?”汪海若有所悟。

“不!所谓的共性是,我们都已经死了。”栗古阴沉着脸终于从嘴里挤出那个死字。

栗古的话让卓歆瑶瞬间吓得脸色苍白。只有汪海沉默片刻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了?”栗古问。

汪海没有回答,而是抡起拳头狠狠地朝栗古脸上打了一拳,鲜血瞬间从他的嘴角渗了出来。

“喂,你疯了!”栗古骂道,根本毫无防备。

“对,打我,看看我们到底死了没有,死人是没有疼痛的,不是吗?快,用同样的方式打我啊。”

汪海不断做出挑衅的动作,栗古忍无可忍终于要准备还击。只是,这个时候忽然听见强烈地铁皮震动声。

三人警觉地面面相视,急忙找地方躲了起来。

那呼啦啦的声音震动了几下便消失了,之后是片刻的寂静,但紧接着便传来一串急速的脚步声,中间还有无意间踢到地面上物品的嘈杂声。

“难道,这里还有幸存者?”汪海压低着声音对栗古说,但栗古却摇了摇头。在这里,一切未知都预示着可能性危险。

他们屏住呼吸,听脚步声越来越近,黑暗里悄悄探出头,只见一位留着络腮胡子,身材肥胖的男人挎着双肩包往铁门入口的方向走去。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神秘男子路过栗古他们藏身的地方时,汪海率先起身,猛扑到男子身上。男子猝不及防踉跄倒地,栗古和汪海顺势将其控制。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栗古威胁逼问。

“放开我,快!我要找一个叫卓歆瑶的女孩儿。”

男子的声音很急切,像是正遭遇什么危急的事情。卓歆瑶听见自己的名字,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

“我就是。”她说。

“你就是卓歆瑶。”男子目光闪烁,眼神复杂。

“对,请问叔叔,你找我什么事吗?”

男子从外貌看也将近30岁了,所以卓歆瑶潜意识里称他为叔叔,并没有错。

只是没想到听见叔叔这个词,男子反应异常激动。“不要叫我叔叔,我不是你叔叔!”

“可是,我不叫你叔叔,叫你什么?”歆瑶有些诧异。

“我......”男子陷入沉默,转而又激动起来。“歆瑶,快!快跟我走,我要救你出去!”

“救我出去?”

“对。”男子挣脱着,发现栗古和汪海还奋力控制着自己。“你们放开我,想活命的就快点,这座岛安装了很多炸药,早有30个分钟,就会被淹没在海里!”

08 真相

“喂!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栗古用臂膀顶住男子的脖子质问,虽然他看起来并没有说谎。

“你们爱信不信,我只要救歆瑶的命。”说着,男子扭头望向卓歆瑶,眼神里满是哀求。“歆瑶,请你相信我,不然你会死在这里,这是真的,新闻上已经播报,现在海岸线上围满了媒体记者,就等最后爆破的时刻!”

“什么,你是从外边过来的!”

“对,你们快放手,你们真想再死一次吗!”

“什么再死一次,告诉我,告诉我真相,这里是什么地方?”

“没有时间了,现在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

男子再一次挣扎,这次终于摆脱了栗古的控制,因为一旁的汪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手了。

“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按照他的话做。”汪海说。

经过刚才的搏斗,栗古也已经体力透支,此时瘫坐在地上无可奈何。

“带我们出去,谢谢你。”栗古喘着气向男子求和。

男子站起身子,并没有理会栗古和汪海。而是径直走向卓歆瑶,牵住她的手。卓歆瑶吓了一跳, 想要缩回,发现那股力量非常强大。

“跟我走。”男子转身对栗古和汪海说道。

跟在男子身后,他们很快到达了地下室的通风口。通风暗道是用铁皮封的内壁,非常光滑,辛亏男子下来的时候提前放置好了攀岩绳索。

栗古抢先一步想要顺着绳索爬上去,但却被男子用力推开。

“起开,让歆瑶先上!”

说着男子便将卓歆瑶拉到通风口处,并将她抱起送到与通风口衔接的台立面。

“快,爬上去,在上边等我。”

栗古等人看着卓歆瑶娇小的身体慢慢消失,焦急地等待。过了片刻,上边终于传来卓歆瑶的声音,“喂,我到了,你们上来吧。”

随后,栗古等人依次通过绳索爬出了封闭的大楼。

夜很黑,栗古嗅着带有腥味的海风满脸兴奋,感叹自己终于逃脱了那令人窒息的牢笼,虽然心中还有很多疑惑没有打开。

“快去港口,还有20分钟,炸弹就要被引爆了!”

栗古还没来得及观察四周的环境,便追随着男子一路在荒草中狂奔,只是借着朦胧月色,他隐约看见身后那栋漆黑的大楼墙面上外架四个大字:蝴蝶公墓。

一路披荆斩棘,在男子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到达了被水泥硬化的道路上。路边停着一辆观光电动车,很显然是男子特意停在此处的。

上了车,又是一路狂奔,根本没有留恋的空闲。栗古看着男子肥胖的身体和自己一样疲惫,不免心生疑惑,他是谁?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又为什么嚷嚷着说要救卓歆瑶?他和卓歆瑶是否存在着密切的关系?为什么卓歆瑶并不认识他?

就在栗古困惑不已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

“该死,没电了,快下来,港口就在前边。”

没有人迟疑,众人又是马不停蹄地奔跑,终于在5分钟后到达了港口。

“现在···现在···要干什么?”栗古气喘吁吁。

“坐船!”

说着男子又跑到甲板,甲板处有一辆小型冲锋游艇。在他的招呼下,栗古、汪海、卓歆瑶鱼贯而入。

男子看了眼手表,“不好,还有2分钟!”不由分说,他坐到船尾启动了游艇。

直到完成这一步,男子才长舒一口气,露出轻松的表情。游艇在深蓝色的海面上冲刺,小岛在视线里慢慢后退。栗古仰起脸,看着月色,突然甚是想念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游艇也在渐行渐远。10—9—8—7—6—5—4—3—2—1—0!终于,一声轰隆隆地炸裂声响破天际,黑夜被瞬间照得火红一片。栗古忍不住扭头回望,看见小岛如同燃烧了一般,然后一股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

“趴下!”

男子大叫一声,将卓歆瑶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躯将她保护起来。之后,游艇随着翻腾的海浪如同在随风飘摇。

不知过了多久,栗古微微睁开了眼睛,海面恢复平静。紧接着汪海也苏醒了,只是卓歆瑶被男子压着直不起身。栗古和汪海过去帮扶,发现男子的后脑勺被一块碎石击中,流了很多血。

血顺着他的脖子流到卓歆瑶身上,卓歆瑶害怕地瑟瑟发抖。

“喂,哥们,你没事吧?”栗古将男子身体扶正。

男子意识将近模糊,只是颤抖着张开嘴唇,吃力地发出最后的声音。

“歆瑶,歆瑶,你没事吧?”

卓歆瑶听见自己的名字,赶忙跪在他的身旁泣不成声。“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我是谁不重要。歆瑶,我只想问你,如果10年前,一个男孩因为喜欢你而伤害了你,10年后他为你偿命,你是否会原谅他。”男孩气若游丝,吞吞吐吐地说。

“什么意思,你是谁,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卓歆瑶挂满泪痕,不知所措。她疯狂地摇动着男子的身体,可他再也不会醒来,仿佛他的出现如流星闪过,为栗古他们带来光明,然后消散在茫茫宇宙。

“他死了......”

“我猜,他就是马小宁,十年后的马小宁。”

栗古不知如何安慰卓歆瑶,她的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汪海想起去看马小宁手臂上的腕表,果真发现上边的日期是:2028年5月31日。距离卓歆瑶遇害那天恰好十年。

“你是说他是为了救我,特意来这里的?”

“对的,你看他身上带有很多野外应急装备。”

“那他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十年前他确实做了那件事?”

“我不知道,但应该是的。”

“也就是说,那个梦是真的了?”

“我不知道,应该是的。”

“”那我们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我不知道......”

远处,海面露出一点红晕,太阳就要出来了,海鸥在头顶盘旋,三人相顾无言,面若死灰。

这个时候海岸线展露出来,海滩上确实围观了许多人。栗古和汪海站起来向他们招手,向他们求救,然后就有无数的闪光灯在前方闪烁。

船渐渐靠了岸,可是岸上的人没有一个走向他们,甚至不愿拉他们一把。但很快,从人群中走过来许多警察,他们紧张地举着枪瞄准自己。

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情况?

栗古和汪海面面相觑,紧接着三声枪响子弹射进了他们的肌肤。

栗古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空房间内。床边坐着自己的妻子马钰。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发生了什么。”栗古坐起来去拉马钰的手,但马钰急忙缩了回去。

“怎么了?”

栗古对马钰的反应感到诧异不绝,难道这样的重逢不是应该相拥而泣吗。

“爸,我不是母亲,我是微澜啊……”

这个时候,栗古注意到了墙壁电视机上正播放着新闻:

今天早上凌晨4点,由TC02372开发建设的蝴蝶公墓项目顺利完成爆破沉岛计划。同时该机构负责人表示,在未来二十年来暂不启用复制人民用计划。

记者:谢部长,能告诉一下暂停这个计划的原因吗,据我所知,蝴蝶公墓自2020年启动以来为数以千计的家庭弥补了痛失亲人的缺憾,彻底改变了传统祭奠模式,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啊。

被采访人:对,这也是我们的初衷,但是经过几年的观察,我们发现复制人在身体上存在许多缺陷。它前期需要过量服用营养液促进身体生长,达到死亡前身体特征水平,这就造成后期生长代谢过慢,身体机能受损。而且他残存了死者生前的记忆,这些都是不稳定因素,和我们预算设想的不太一样。所以综合考虑,我们报废了初代产品。

记者:据说,爆破之后从蝴蝶公墓逃出来三个复制人,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被采访人:......我们会按照程序执行死刑。

复制人?TC,那是The clone的缩写。栗古浑身打了个冷颤,发现自己的手腕上有串手铐。

“所以,我不是你的父亲,你也不是我的女儿。”

“对。可以这么说,当初父亲死后,母亲非常痛苦,恰好没多久TC生物科技公司开发02372项目,招募首批复制人志愿者,虽然我强烈反对,但母亲还是偷偷报名了。

“你被制作出来后,母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偷偷看你。但按照规定,不能和你见面,所以只能趁你熟睡的时候去。”

“可是她最近没有去。”

“是的,因为上个月母亲已经过世了。”

“那这个U盘?”

“里边是母亲探望你时的影像资料。”栗微澜回答,并递给了栗古一个手持电脑。

栗古打开电脑,看完影像后悲伤到快要窒息,房间内传来一阵阵呜咽之声......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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