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天38
林雪屏住呼吸，猫低着腰，左手的枪压低放在左腰间，右手握紧匕首在身前。在洞口的林雪适应了一下内外光亮的变化环境，他向洞内走了一步，洞内的情况一览无余。
这是个岩洞，洞口两个成人并排猫腰的开口，岩洞内弓形岩壁最高一米七，半圆形的洞内最长处有三米，洞宽一米七，很像一张半弧形的大双人床，就像个大号的猫耳洞。
林雪从洞内出来，双眼四周巡视一圈对着张君芳低声说：“进去吧。”
两人前后脚猫腰进到洞内，空间明显有些紧促感。这里人为痕迹很重，岩洞壁明显被火熏过发黑，有很多干枯的杂草铺在地上，上面有几块平石可以垫着坐下，没有蛇虫蚁行，还算干净，还是有着一股杂草土霉味，好在洞口不是堵住的，气息还算能够容忍。
这个自然洞，是战争前当地村民上山采挖山货、打猎、砍柴等躲雨休息的地方。
“这里别有洞天啊。”张君芳坐在一块石头上，早晨在野战救护所吃的稀饭馒头榨菜早就消化殆尽，腹中无食缺少能量补充，她感到有些冷，双臂环抱着双膝，全身略微颤抖，声音有些发飘。
林雪在她旁边的一个石块上坐下，松了口气说：“这些敌人肯定是到山顶。”
“嗯？”张君芳很相信林雪在战术上的判断，但也想知道为什么。
“敌人爬山前我透过蒿草发现他们是四路纵队，人数大约每纵十六、七人，队形虽然蛇状相当混乱，可远处瞧还算有队伍的雏形。”
“哦。”
“没组织的一群败兵只会三三两两地四处蔓延，纠集在一起有队形的可能性不大，最起码这里面有一到二个干部领头。”
“既然逃跑，干嘛费力爬山，不如山脚下两侧选择更好。”
“战场上有点军事素质的指挥官，即使战败撤退，也会选择正确的方向。爬山固然消耗体力，也容易引起手下人的开小差，但是更容易掌握战场的主动。追兵来了山上对山下是居高临下的优势，追兵还没来，到了山顶可以观察战场，选择最佳方向从容撤退，避免进入死路。战争时指挥官的视野广才能格局大，格局大即使局部战败也不会进入死局，作战室的沙盘就是起个纵观全局的作用，咱们八一南昌起义从红军长征到现在的解放军就是如此。共产主义的格局是全人类的，是唯物的、是信仰！资本主义的格局是个体利益的，是唯心的、是信念。”
“那美国还有西欧，可都比咱们发达呀。”
“全人类的格局不是眼前的利益，不是一朝一夕。孙中山的格局大，可到了蒋介石再大的格局都变成了眼前局部的利益。马克思是哲学领域的爱因斯坦。历史和党史你又不是没学过，我这是肤浅随便一说。”
“我喜欢听。”
“这里暂时安全，你休息一下，我出去看一下‘格局’。”
“嗯，你小心点！”
“知道的。”
林雪一边说一边把身上多余的装备卸下。自从SVD狙击枪断了之后，他身上的子弹袋一直忘记摘下。
“我啥也没有，给我颗手榴弹吧。”
林雪略顿一下，从身上装着四颗手榴弹的袋子里拿出二颗放在张君芳身边柔声地说：“别怕，我死不了，你也不会死。我们还要回国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我侦察一下就回来。”
“咱们都不要死！”
“放心，有我在咱们都活着。”
林雪猫着腰来到洞外，洞外的新鲜空气猛然吸人鼻腔，立刻鼻腔发痒，他赶快捏住鼻子，把即将打出的喷嚏硬是给憋了回去。
枪在套、刀在鞘，林雪徒手开始向着来路的半山腰，时而猫着腰绕过小块岩石蛇步行走，时而爬行翻过岩石，林雪向前侦察而去，他的身影消失在山坡上一人多高的蒿草丛中。
越军孙大武副营长站在山顶，用望远镜观察着外波河一带的情况，他的身边左右站着七八几名越军，其中有一名连长和两名排长。大家神情紧张，都清楚解放军一旦打过来，他们就是对方的一碟小菜。二军区前线指挥部命令他们在此监视解放军的动向，总比命令他们去偷袭强。为国家战斗责无旁贷，但是吃食问题却要他们自己解决，因为运送给养的越军军车根本无法通过公路运输，解放军各种口径的火炮正愁找不到目标，尤其那机动灵活的车载火箭炮，打了就走，走了又来，安排特工营的主要任务就是破坏解放军的后勤补给和火炮阵地，可是有后勤保障的地点和有炮群的地方就会有双联高射机枪，一旦被高射机枪的子弹挨着，不是死就是重伤，碗口粗的椰树一颗子弹就能打断，战区的主要道路上解放军运送给养和伤员的车辆来去无阻，特工营只能夜半三更的出动搞偷袭，所以越军要在战区的道路上运送给养那是天方夜谭，这着实让越军的后勤部门头痛。到了此时大家都认为距离世界第三军事强国还相差甚远。之前的说法只是开了个国际玩笑。
越军孙大武副营长与几名干部商量后认为，喝的水可以派人带着水壶到河边搞来，吃的东西就要派几股小组向南去找到自己的部队寻些压缩干粮来充饥。可眼前的饥肠辘辘却要马上解决，赶紧安排三、五个人组成的好几组下山去四周村民的屋中寻找吃食。其实这一带的村民家中贫困，而且按照公安县队的政工干部的要求，早就携老扶幼地离开了，有些带不走的粮食放在缸里就地掩埋。
林雪在侦察时发现三五个人一帮的越军在下山，他飞速返回，他没有冒然进洞，在岩洞外小声地说：“我回来了，你在吗？”
张君芳一直紧张地等待中，听到林雪的问话她即可回应：“在，进来吧。”
“三、五个人一组的越军在四处下山，我担心这个岩洞被越军发现，出洞转移太危险，我们就在这以静制动。”
林雪在张君芳身边的石块上坐了下来，他发现刚才这石块离张君芳有点距离，现在却靠近了许多。林雪认为张君芳害怕才移动了石块，等他坐下后才感到两人是紧挨着的。
两人坐在岩洞中，洞外除了稀疏的鸟鸣声并无多余的动静。张君芳头自然地靠在林雪的肩头轻声细语地说：“小时候叔叔常带着我和表弟去他上班的工人疗养院去玩，疗养院的后山有个龙井茶场。两个人上午带着干粮去爬山，下午才回到疗养院，疯的要死、快乐地无烦恼。茶场看不到什么茶农，我和表弟偷偷地在茶树田的边缘地带，采集嫩绿的芽尖带回叔叔家，用专门炒茶的铁锅慢慢地炒茶，用叔叔在山井里打回来的水烧开冲泡，碧绿碧绿的茶水好看又好喝…回不去的童年只能想想…”
“自己炒茶？还是你小时候多彩，我小时候在部队大院长大的，没什么地方可玩的，到了星期天我爸就带着我去靶场打枪…我可不想回到过去。”
“要是我老了，就到龙井茶场种茶树…然后喝自己炒的茶。”
“林雪，你老了想做什么？”
“才多大？我没想过老了做什么，非要做什么，那就像我爸，弄个竹椅坐着，手里摇着蒲扇，从早上到黄昏，从夕阳西下到夜晚降临，看夜空中的星星，手里捧个大茶壶，对啦，喝你炒的茶。”
“林雪…”
“嗯？”
“你喜欢我吗？”
“我……我喜…”
“林雪我喜欢你。”
“我也是。”
两人四目相对，激情燃烧，狭小的岩洞中充满着浓烈的爱的气息。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眼前一切的危险就这么不存在了……
……
林雪和张君芳，在异国的半山腰的岩洞里好似回到了原始社会，完成了原始人类的“成年礼”。
“哎呀不好！”
“怎么啦？”
“我的湿军装忘在了那间民屋里了，怎么办？”
“我也没注意。”
“那我们回去找。”
“说什么呢，太危险啦。先回部队再说吧。”
突然，洞外传来了越军叽里哇啦的说话声音。林雪和张君芳顿时极度紧张，危险猛然地降临让两人有些措手不及。
林雪从躺着的干草上迅速坐起，用手慌乱地摸到了手枪。手中握着枪，他紧张的心情略微松动。
两人快速地整理着衣服，张君芳的动作快过林雪，她蹲在干草地上，手里握着手榴弹，呼吸急促，面色红润，双眼盯着洞口。
林雪对张君芳打着手势，他右手握枪，左手掌拍两下自己的左胸，然后左手掌心向下压了两下。张君芳知道林雪这是让她心平定气不要紧张。
岩洞外的三名越军是黄连山省队守卫老街市撤退下来的残兵，他们撤退柑塘市后，被柑塘市队收纳并加入到柑塘市的守卫战中。三人被派下山找吃食，心中多有怨气，认为安排这个苦差事是被排挤，所以他们并没有跟其他组一样去寻找吃食，三人下了山后转了一圈返回，上山过早又没找到吃食，担心以后在345师预备队为主的队伍里更加不容易，干脆爬到半山腰躲到山的南面一点，等时机差不多了再回山顶，这样别人就不会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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