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车站随笔
文/繁华
此刻我正坐在回家的公交上,已经是晚上九点整,似乎也并没有那般担心错过转乘的末班车。
一个小时之前,还是在觥筹交错的饭桌前,受不了喧嚣的气氛,出了门,少有地给姥姥打电话。
那端是姥姥掩抑不住的惊喜,她甚至不知今天是重阳节,她向我问起妈妈,我讲方才才和妈妈通完电话,似乎就能立刻感到她的小开心,说前天因为搬家的事情和妈妈一通好吵,今天我便打了电话。又说都弄妥当了,真好。大抵她以为是总不肯先低头的妈妈差我来当和事佬,其实我打给妈妈时,她刚刚结束一场长途之旅,困乏至极,约好明日再谈;而重阳,也是空间一闪而过的一条说说,才想起应有一通语音。但姥姥这么以为,倒也不赖,至少我这个和事佬当得开心。
回到饭桌上,四处谈论的,都是WE,电竞的兴起猝不及防,忽而觉得自己是个外星人一般。平日也总被强行安利许多,不好拂了对方面子,就无端听进很多人事。能够没有一点不耐烦流露出来,大概是因为,自己也曾这样无缘无故地喜欢着一颗远辰吧,自己的星星,在自己眼中,总是最亮的,何必非要比个高低。
困乏至极,但是脑细胞却活跃得很。不好的事情开了头,就总也改不掉。不断地想要更新生活,可是本质毫无变化,那些举动的意义,也就没剩了几分。偷窥别人的人生,嗤笑几分,艳羡几分,熄屏后,尘归尘,土归土。
转乘的那趟,是九点的末班车,果然还是没赶上,换一条路走许久去找那班十点半停运的车,到了车站却被告知,因为道路维修,今天起,它不再从这里走。
一趟趟摩的从身边过去,明明也觉得那些人都是在城市里打拼的黑蚂蚁,脸上写的都是朴素踏实,但是自卫意识要杜绝一切危险的可能性。联系不上妈妈,只好给爸爸打的电话,站在车站等他来。
马路上是零散的人和热闹的车群,轮胎快速摩擦地面的声音其实非常单调,却因前后不一显得嘈杂。对面的汽修铺,连锁酒店,画室都已经关门,路灯照着蓝色玻璃,被风一凉,把温暖的感觉都吹散,和黑色融为一体。车站总还是配一家面馆才有生机。
和室友发消息,收到一堆表情包,索然无味地结束对话框。闺蜜说你唱歌吧,就不那么害怕。我不害怕,却真的想唱歌了。选了毛不易的《青春》,1988的旋律,毛毛的词,起先还会小声和着耳机里的声音,后来就只单单听。很慢的旋律,像迟迟未到的爸爸。
爸爸几年来的变化非常大,尤其是爷爷去世以后,性情大变,醉酒后常常不像他自己,当然我未曾得见。每每我放学归家,案发现场已经收拾妥当。我们依旧是非常客气的。
很久前看1988时,我还不懂德善爸爸,为什么突然之间,一个葬礼过后就深陷酒盅之间,再也不肯出来,明明,是痛哭过一场,就该振作起来啊。那时想,生活就是一种责任,自己的沉沦也是对别人的不负责任,我一定不会这个样子,爸爸也不应该。
此刻再想想,德善爸爸,应该是非常爱他的爸爸吧,明明那么痛,在葬礼上还要笑着。哭过一场,亲爱的人也不会回来,一个小小的职员,这一生平平庸庸,未能成为父母的骄傲,也许自己还能自我安慰着未来的可能性还多着呢,但爸爸不会看到了,爸爸的一生已经定格成一张照片。
爷爷去世得突然,谁也不知道爸爸心里有多少愧疚,没能成为爸爸的骄傲,没能像他爱自己一样爱他,却仍在葬礼上收到了诸多称誉。自己看着,那口材一点点被打造出来;自己触着,那具身体一点点冰凉;自己送着,那个木盒子去水边的坡。努力回忆,爷爷说过的,却反反复复只有一句:“我心满意足啦,心满意足啦”。
那是连我都难忘记的浓重乡音,未来都将在爸爸的人生中反复回响,每一个新年,每一个端午,每一个中秋。他也将在这些节日里,向着我们,用同样浓重的乡音,说:“我心满意足啦,心满意足啦”
谁的一生,真正心满意足过,永远也不会,永远
都有遗憾。
就这样忘记吧,怎么能忘记呢。
总有些遗憾吗,总有些遗憾吧。
你也是这样吗,你也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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