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研读369：儒林列传（四）

2023-06-16 本文已影响0人黄河歌者

儒林列传（四）

孔僖

孔僖（？～88年），字仲和，鲁国鲁县人。从孔安国以后，世上开始流传《古文尚书》《毛诗》。孔僖的曾祖父叫做孔子建，年轻时到长安游学，和崔篆交好。崔篆出任王莽的建新大尹时，曾经劝孔子建做官。孔子建回答说：“我有当普通百姓的心愿，您有做官的志气，各人爱好不同，这不是很好吗？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就此分别吧！”孔子建说完返回，最后在家中去世。

孔僖和崔篆的孙子崔骃是好朋友，一起到太学中游学，学习《春秋》。在读到吴王夫差的故事时，孔僖放下书叹息说：“如果真是这样，正是所谓‘画虎不成反类其犬’啊！”崔骃说道：“是的。从前孝武皇帝做天子时，年纪轻轻才十八岁，崇尚圣人之道，以先王作为学习榜样，五六年的时间，就号称胜过文帝、景帝时期的恭俭。到后来任意而行，忘记了自己以前的施政理念。”孔僖说道：“书传上这样的事情多着呢！”隔壁的同学梁郁附和着说：“这样一说，孝武皇帝也是狗了吗？”孔僖、崔骃听到后哑口无言。

梁郁生气愤恨，暗中上书状告崔骃、孔僖诽谤先帝，讥讽当世。朝廷把这件事交给有关部门处理，崔骃到狱吏那儿接受审讯。孔僖看到逮捕他的人快要来了，害怕被诛杀，于是上书汉章帝申辩说：“臣的愚意，认为凡属称为诽谤的，是说实际上并没有这回事情，只是捏造诬蔑罢了。对于孝武皇帝施政的好与坏，在汉史中写得明明白白，有如日月昭彰。这叫做直说书传实事，算不上捏造。皇帝为善，天下的善就都归于他；皇帝不为善，天下的恶也都汇集在他那里，这都有原因的，怎么能责备他人呢。何况陛下继位以来，朝政没有什么过失，德泽及于百姓，天下的人都是知道的，我们为什么要讥刺呢？假使非议的是事实，那就应该坚决悔过改正；若是说的不合适，也应当宽容，为什么要加罪呢？陛下不问其中原由，深深思考，仅仅为了发泄私忿，以逞己意。我等受戮被杀，死掉就万事皆休了，但天下的人，一定会改变过去对陛下的看法，从这件事观察陛下的用心。从今以后，如果看到不可说的事，就绝对不敢再说了啊。我之所以不怕死，还敢于毫无顾虑这样来说，真正是替陛下为爱惜天下大业。陛下如果不爱惜，那我又有什么办法呢？齐桓公揭露先君的过失，以便启发管仲，然后全体臣子得以尽心为国。现在陛下居然想为十世前的武帝隐瞒事实，时代久远，与齐桓公相比，难道不是相差太远了吗？我恐怕管事的人突然加害，让我衔恨蒙冤不能申诉，使后世议论的人随便以此议论陛下，再让子孙为陛下补救遮掩吗？我恭谨地来到宫门之下，等待陛下治罪。”

汉章帝本来也没有治罪孔僖等人的意思，奏书送上后，马上下诏不再问罪，封孔僖为兰台令史。

85年春天，汉章帝巡视东方，回来时经过鲁国，来到孔子阙里，用牛祭祀孔子和他的七十二名弟子，奏响黄帝、尧、舜、禹、汤、周六代的音乐，大会孔氏二十岁以上的男子共计六十三人，命令儒生讲述《论语》。孔僖借机向汉章帝道谢。

汉章帝说：“今天的大会，难道对于孔氏宗庙，不是很荣光吗？”孔僖回答说：“我听说贤明的圣主，没有不尊师重道的。现在陛下作为天子，亲自到我们家乡，这是崇敬致礼老师，使圣德增辉。至于说到宗庙荣光，臣是不敢承当的。”

汉章帝大笑说道：“不是圣人的子孙，哪里说出这样好的话来呢！”马上封孔僖为郎中，赏赐褒成侯孔损和孔氏男女钱帛，诏令孔僖跟随他返回京师，命他在东观校书。

这年冬天，汉章帝封孔僖为临晋县令，崔骃用《家林》占卜，说卦象不吉，他劝阻孔僖道：“你不如辞官为好。”孔僖说道：“学习并非为了他人，出仕不能选择官职，吉凶其实全在自己，难道会由占卜决定吗？”孔僖在官任上去世，遗嘱就地埋葬。

孔僖的两个儿子分别叫做孔长彦、孔季彦，这时都十多岁。蒲坂县令许君然劝他们回鲁国原籍，他们回答说：“现在如果载着父亲的灵柩返回，则违反了父亲的遗嘱；如果舍弃坟墓离开，又于心不忍。”他们兄弟两人留在华阴。孔长彦喜欢寻章摘句，孔季彦继承家业，传授《古文尚书》《毛诗》，有学生几百人。

122年，河西降落大冰雹，最大的如斗一样。汉安帝诏令有道术之人，让他们讲述灾异，在德阳殿召见孔季彦，询问孔季彦这是什么原因。孔季彦回答说：“这是阴凌驾于阳的征兆。现在大臣专权，母后党羽强大，陛下应当修行大德，认真思考这两件事情。”

汉安帝一声不吭，他身边左右的人都恨孔季彦。孔季彦被举荐为孝廉，他拒绝前往。124年，孔季彦在家中去世，享年四十七岁。

从前，汉平帝时期王莽掌权，封孔子的后代孔均为褒成侯，追谥孔子为褒成宣尼君。王莽败亡后，孔氏失掉封国。37年，刘秀再封孔均的儿子孔志为褒成侯。孔志去世后，他的儿子孔损承袭爵位。92年，转封为褒亭侯。孔损去世后，他的儿子孔曜承袭爵位。孔曜去世后，他的儿子孔完承袭爵位。孔氏世代相传，到汉献帝初年，封国断绝。

杨伦传，字仲理，陈留郡东昏县人。他年轻时是儒生，师从于司徒丁鸿，学习《古文尚书》。杨伦后来担任郡中文学掾，先后与几位郡守共事，认为自己的志向不符合时宜，无法应对错综意杂的人际关系，于是辞掉官职，从此不再回应州郡任命。他到大泽中讲授，有一千多名弟子。元初年间，郡中以礼相请他，三府都征召他，公车府也征召，他都推托身体有病，拒绝前往。

杨伦后来被特别征召封为博士，担任清河王师傅。这年，汉安帝去世，杨伦弃官奔丧，在皇宫门前不停号哭。阎太后以他擅离职守罢免他的官职，并且判处有罪。汉顺帝继位后，诏令免掉杨伦罪刑，留在恭陵参与丧事。服丧期满后，杨伦被征召封为侍中。

这时，邵陵县令任嘉在职贪污腐化，却升任武威太守，后来，有关部门奏报任嘉贪污上千万，征召到廷尉府拷问，牵涉到将相大臣一百多人。

杨伦上书说：“臣在《春秋》中读到，除恶务尽，必须触及根本，消除掉根本，其余的自然就会消除；提裘要拿着裘领，裘领正了，裘毛就自然顺理。现在任嘉所犯的贪污罪行极其严重，开始不但没有受到处理，反而以罪恶之身调守大郡太守，如果不查办原来荐举的人，就不能禁绝奸罪。从前，湖陆县县令张叠、萧县县令马因贤、徐州刺史刘福等人，恶贯满盈，全都被处决，但是如豺狼一样的官吏至今不绝，难道不是对荐举的人没有治罪的原因吗？从前齐威壬为成就霸业，诛杀五名奸臣，包括荐举者在内，一律受到惩治，因而止息诽谤流行。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是黄石公告诫的。圣主贤王应该倾听男仆女佣的话语，就好比灰尘加在嵩山、泰山，云雾集在淮海，虽说没有增加什么，但也没有受到损害。希望陛下留神考察。”

书信奏报后，有关部门认为杨伦的话太过耿直，言辞很不恭顺，奏请把杨伦交给廷尉府治罪。尚书奏报杨伦在宫中了解国家机密，说话急切以表明自己正直，犯了不敬罪，结果定为判处鬼薪罪。

汉顺帝下诏令，认为杨伦多次进忠言，特加宽恕，免掉官职返回家乡。

133年，杨伦又被征召封为太中大夫。大将军梁商任命他为长史，因为劝谏梁商不被采纳，出京增补为常山王的师傅，他推辞身体有病不到任。汉顺帝诏令司隶催促他前往，杨伦借机留在河内郡朝歌县，就自己的病情上书说：“臣留在此地，宁可留死一尺，绝不北行一寸，即使杀头断颈，也不改初衷。自刎不易，但是臣九死不悔。匹夫坚守节操，三军不可夺其志。臣斗胆坚辞职务。”

汉顺帝下诏书说：“朝廷延请杨伦走出幽谷，择乔木而栖，任命杨伦为藩王师傅。杨伦抗拒诏命，擅自以道路阻隔为由，托病不肯任职，实在是狂妄恣肆。”

汉顺帝征召杨伦前往廷尉府等候治罪，后来又下诏书宽恕了杨伦。

杨伦前后三次被征召，都因直言劝谏不符合上司心意免职。他回家以后闭门讲学，不与其他人来往。公车府再行征召，他逃避不回应，最后在家中去世。

光武中兴时期，北海人牟融学习《大夏侯尚书》，东海人王良学习《小夏侯尚书》，沛国人桓荣学习《欧阳尚书》。桓荣世代学习传授，在东京洛阳最为兴盛。扶风人杜林传授《古文尚书》、杜林的同郡人贾逵作考证，马融作传，郑玄作注解，于是《古文尚书》受到世人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