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向生活妥协
汐水/文
近期读鲁迅的《在酒楼上》,如鲠在喉。
年轻的人们往往有理想、有抱负、有热血,向往着自由和诗一般的生活,然而坚硬的生活却慢慢地将他们的锐气磨光,他们不得不向现实妥协,无可奈何地选择消磨掉自己的灵魂。
发生故事的酒楼离家乡不远,鲁迅先生独自饮酒排解情绪。杯起杯落间,触目到深冬之后的凄清景象,那是一大片渍痕斑驳的墙壁和墙壁上附着的枯死霉苔,这让他口中的饭菜变得索然无味,入口犹如咀嚼泥土,三四杯热酒下肚以后,看着旁边的四张空桌子渐渐地感到孤独。正当他无所适从时候,他遇见了自己十几年前的旧同窗吕纬甫。
与往日相比,如今的吕纬甫看起来苍白而又颓废,他的眼睛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行走的步伐也沉重而缓慢。这样的吕纬甫让鲁迅感觉到悲伤,更让他悲伤的是,当他们坐下来点菜时,互相客气推搡,那那里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新思想青年吕纬甫啊!
他们点了酒,点了烟,点了回忆。
鲁迅让他说说这些年的经历,吕纬甫却淡淡地说,过的都是些无聊的生活。鲁迅说,无聊的也我们就谈谈吧。
于是,吕纬甫开始缓缓说起近期的故事。吕纬甫曾经有个小弟弟,三岁的时候就不幸去世,当时未选好地方就将他匆匆下葬了,没想到近年来坟墓下陷,吕纬甫的堂兄依吕纬甫母亲的嘱托让吕纬甫回家迁坟,于是,处理完手头的事后,在国外的吕纬甫就奔赴老家迁坟。令人难过的是,多年的泡水和时间的腐蚀,小兄弟的尸体连最不易腐烂的头发都不见了,吕纬甫就随便定寻了几件衣服放入新棺材里算是成了事。
鲁迅本想上前安慰,却被吕纬甫打断了。因为能这样按照封建礼教的规矩把事情办完,吕纬甫感觉心安理得了,并不觉得难过。这样的吕纬甫是陌生的,以往的个性已经淡然无存。这还是鲁迅记忆里的吕纬甫吗?那个为了振臂高呼反抗封建礼教的旧思想的吕纬甫吗?这还是那个慷慨激昂的的昔日少年吗?而现在的吕纬甫接受他曾经反对的封建礼教规矩,接受的如此坦然。这怎么不叫人难过呢。
不经意间,吕纬甫又淡淡谈起了一个叫阿顺的女孩。阿顺是他年轻时东边邻居长富的女儿,小姑娘有着瘦瘦的瓜子脸,黄面皮儿,然而十分能干。阿顺十多岁时失去了母亲,于是承担起照顾弟妹和帮助父亲的重担,未满二十岁的女孩能麻利地将事事都处理周到,几乎没有一个不夸赞她的。可是,阿顺却连自己想要的绒花父亲都不能满足他,为此阿顺哭了整整小半夜,父亲后来烦躁起来把她打了一顿。吕纬甫后来听母亲说起这件事,就暗暗记在心里。一次在济南时,吕纬甫给阿顺买了绒花,因为不知阿顺喜欢的是什么样式的,吕纬甫便买了两个不同颜色的。一年后再次归乡,阿顺却已经死了。这个单纯弱小的女人,孤独地病死了。然而此时的吕纬甫听到这样的消息,却表现得无动于衷,费尽心思去买绒花后,在听到阿顺年轻的生命消失,却觉得却觉得见怪不怪了。
鲁迅眼前的吕纬甫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满腔热血的有志青年了,他的灵魂或许早就被生活折磨的麻木不仁了,过去的吕纬甫已经死在了他最痛恨的废弃的封建礼教中,忘记了他当年学习新知识的初衷。他说,这都是些无聊的事罢了。为了养家糊口,吕纬甫已经完全屈服于他眼中的无聊的事,他也曾在荒原上筋疲力尽地挣扎想要生存,却最终没有了一点力气,只能平静地躺在地上等待着野兽来撕咬身体和灵魂,咬碎牙、忍着痛不发一声……
和吕纬甫分别后,鲁迅抬头望着四周,更觉得天地荒凉……
读完书,我也觉得内心荒凉。近年发生在身边的事,难道不是吕纬甫所谓的“无聊的事”吗?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难道不是一步一步走着吕纬甫的路子了吗?我们每个人都曾年轻过,真实过,但是不知不觉在生活的压力下,向虚伪妥协、向形式主义妥协,不知不觉中我们都消磨掉自己的灵魂了。
也许,在很多年以后,这也是些无聊的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