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蛇(一)
1.
许仙儿去了趟断桥,捡回一个神仙似的男子,上赶着要娶她为妻。
许仙儿何许人也?杭州人氏,自小无父无母,与哥哥相依为命。
自打仙儿及笄,一直未有人家前来提亲,一晃两年过去了,她倒是嘻嘻哈哈无所谓,可把大哥愁坏了。
“我妹子长得也不丑,怎的就是嫁不出去呢?”
许骄冗沉不住气,用仅有的积蓄四处打点,托人给妹妹说亲。
可无一例外的,最后都失败了。
兜兜转转后,许骄冗认命地叹气,“罢了,外面的公子都说你脾气古怪,不好相与,说到底是哥哥没教好你……大不了日后就呆在家里,我养你一辈子!”
有兄如此,许仙儿也算有福气。彼时她正在院子里鼓捣着药材,小脸上沾了灰尘,眼睛却很晶亮,傻傻地笑道,“哥哥别急,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说不定我的良人很快就会来呢?”
这不,白素真就找上门来了。
白衣少年,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长身玉立,风采高雅,怎么看都与许家搭不上关系。
他敲门,最先惊动了邻居大婶。大婶扑通跪倒在地,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嘣嘣”的响声,“神仙老爷,您是来接我上天的吗?”
“老人家误会了……”白素真手持一把油纸伞,温润地笑道,“我来找仙儿姑娘,她是住在这里吧?”
“许仙儿?”大婶皱眉,脸上略显鄙夷,“神仙老爷,那许家姑娘疯疯癫癫,不配成仙,您掌掌眼,还是带我去吧,我……”
“哦!覃大婶,您为何行此大礼啊,这我怎么受的起呢?”
“什么?”大婶抬起头,却见许仙儿不知何时出来了,嘴里咬着板蓝根,惊讶地看着她。
而那白衣仙人,乖巧地立在许仙儿身后,目光温柔如水,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天哪,这是什么世道啊!
大婶儿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末了磕磕绊绊地站起来,也不跟神仙老爷打声招呼,气鼓鼓地离开了。
而许家门外,许仙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呆呆地问白素真,“哥哥说男女授受不亲,你干嘛摸我?”
“别的男人不行,只有我可以。”白素真启唇,话说得暧昧极了,“雨伞为媒,日后你我成了夫妻,当然可以卿卿我我了。”
“哦。”许仙儿不知自己理解得对不对,但她猜测,如果哥哥看见白素真,应该会很高兴吧?
毕竟昨日在断桥上,她亲眼见过,来往的男女老幼,无一不为白素真倾倒。
就连知府家高傲的大小姐,都忍不住流出一串哈喇子。偏她还不自知,一边吸溜着嘴巴,一边嘟囔着,“美男子,美男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许仙儿虽木讷了些,但也知道心疼美男。
见白素真快被唾沫星子淹死了,许仙儿好心把自己的伞给了他,“喏,快躲躲雨吧。啧啧,各种味道的口水,你也不容易啊……”
……
明明是极窘迫的场面,也只有白素真还能端得住,拱手说道,“姑娘救命之恩,白某无以为报,不知姑娘家住何处,明日我定登门拜访,聊表谢意。”
“好说、好说……”
许仙儿本不屑邀功,经不住白素真再三要求,最后才说道,“你来就来,可不许带东西哦,我哥哥不让我占人便宜的。”
“好。”白素真颔首,雨伞转了一圈儿,遮住桥上风光,只余伞下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气氛酝酿的正好,白素真开口想说些什么,女孩忽的打了个喷嚏,苦恼地捂住鼻子。
“哎呀呀,你身上太臭了,我不行了……”
2.
许家内院,许骄冗盘腿坐在木凳子上,大咧咧地看着白素真。
“你说你心悦仙儿,要娶她为妻?”
“是。”白素真不卑不亢,坦然答道,“我对仙儿一见钟情,此生非她不娶。”
“呵,”许骄冗冷哼一声,猛地拍响了大腿,“你骗谁呢?就她那样子,你能看上她?你玩儿我呢?”
“哥哥?”许仙儿在一旁听着,突然打岔,“你昨天还说我是最可爱的小仙女,这么快就忘了?”
“呜呜呜……”小姑娘面软,觉得丢人了,哭唧唧地闹起来,“哥哥不爱我,没人爱我了……”
“仙儿莫哭,以后让我来疼你。”
白素真趁虚而入,一把揽过许仙儿,只觉女孩的腰肢那样纤细,下意识松了力道,爱怜地替她拭泪,“在我眼里,仙儿就是最好的。”
“嘁!”自家妹妹羊入虎口,许骄冗气不打一处来,“姓白的!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别藏着掖着,赶紧抖出来!”
“许大哥,我真的……”
“少废话!”许骄冗暴躁极了,气的来回踱步,“来,你给我编,你喜欢这丫头什么?”
这个问题太简单了,白素真轻吁一口气,拍了拍许仙儿乱糟糟的脑袋,像安抚无辜的奶猫,款款笑道,“昨日断桥之上,仙儿于我有救命之恩。白某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呵护她一辈子。”
“救命?可我就给了你一把伞而已啊!”
许仙儿抿了抿唇,自己都不好意思了,“白公子,你怎么睁眼说瞎话?”
“错了,该叫官人才对。”
白素真敛眉,瞬间正色起来,“雨伞虽小,情意却真。昨日若不是仙儿,我就被口水淹死了,如果不然,也会被恶臭熏死。如此说来,怎么不算救命?”
“这样啊……”许仙儿点头,回想起那股谜之口水味,不知出自何人,当真是醉人。
思及此,女孩弯了弯眼睛,咧开嘴笑道,“哥,他说得没错,我真的救了他呢!”
“鬼话连篇!”
自家妹妹脑回路简单,许骄冗暗恨她没骨气,奈何这白衣男子气势太强,思来想去,最终勉强答应下来,“那行吧,不过咱们可说好了,仙儿只是同你相处看看,至于成亲的事……”
“我等不及了。”
怀里抱着娇软的姑娘,白素真面沉如水,分明是极清冷的形象,却能说出最撩骚的话。
“我的心都被仙儿偷去了,明日洞房花烛,片刻不能推迟,否则啊……我恐怕会命犯相思,一朝暴毙。”
“这么严重!”
许仙儿是个半路出家的女大夫,下意识去摸男人的脉,果然是一片冰凉。
这还了得?
女孩傻气犯上来,顾不得矜持,一本正经地应和道,“对对对,明天就嫁,不等了!”
作为亲生大哥,许骄冗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无奈地仰头看天。
我是谁?我在哪?
求求了,让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