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是“淫娃荡妇”还是女性思想解放的先驱？
文/明月沧海
《水浒传》是中国古典文学名著，在这部荡气回肠、彪炳史册的传世之作中 ，施耐庵用他的如椽之笔精心雕琢了108名英雄好汉，并讲述了他们轰轰烈烈的非凡人生。但无论作品怎样强调阳刚和血性，始终未曾掩抑女性千娇百媚的柔情，在刀头舐血、枪挑人头的搏杀中，女性也大放异彩，进而让《水浒传》血肉饱满，散发出迷人的瑰丽色彩。
《水浒传》绘声绘色地刻画了十多个女性人物，其中包括潘金莲、潘巧云、阎婆惜、贾氏、扈三娘、孙二娘、顾大嫂、金翠莲、李师师、刘氏、王干娘、林娘子、玉兰等。在这众多女性中，最有名气的是潘金莲、随后是孙二娘、扈三娘等人。而与潘金莲人生际遇类似的有三人，分别是潘巧云、阎婆惜、贾氏，她们均被作者定性为荡妇淫娃，最终结局都是被苛刻地进行了道德审判和诛杀，并且成为遗臭万年的典型。
本文将重点研究潘金莲，以现代社会的视角、道德评判标准以及审美思想对她们重新审视。
潘金莲在《水浒传》中，淫乱放荡、狠毒奸邪，当之无愧地坐上了水浒第一淫妇的头把交椅，再加上另一本名著《金瓶梅》的精刻细描，潘金莲已经成了天下淫毒女子的代表，被永远地钉在了耻辱柱上，被中国传统道德观、家庭观、婚姻观彻底摈弃，且在中国传统人文文化中被公开审判了千年。
但事实上，潘金莲这个女人的初心或许并不是做一个被千古唾弃的荡妇。《水浒传》介绍说，潘金莲“是大户人家使女，娘家姓潘，小名唤做金莲”，因不依从大户的纠缠告发女主人，被大户白白嫁给身材矮小的武大郎。
从以上的描述我们不难发现，天性中的潘金莲也是追求自身纯净的，她忍受不了大户的纠缠，毅然决然地向女主人告发了大户，但结果是悲催的，出于报复心理，她被大户和其妻子分文不取地送给了武大郎，至此地步，当时的潘金莲可谓真是一文不值。
不过，我们还是从中嗅到了另一种人性中的东西，即原生的潘金莲渴望美好的爱情和生活，不肯向权贵卑躬屈膝，她也想拥有纯洁的爱情和美满的家庭。她也有自己的理想人生，但现实是残忍的，一个连户籍都没有的家奴根本都不配拥有上述的一切，由于她的不解人意和不懂风月，她的主人毫不费力地就把她送入了人间地狱。
潘金莲嫁给了武大郎，从某种意义上讲是进入了人间地狱，毫无疑问武大郎不配拥有潘金莲这位貌美如花、聪明伶俐、风情万种的女子。无论从长相、才能还是生理欲望满足上，武大郎都不配，于是自然而然就成为了市井之间家长里短的笑话。这对潘金莲是一种折磨，是精神和肉体不能得到满足的双重折磨，并且还要承受街坊上的各种羞辱和耻笑，这样的生活不可能让她安分守己，她夜夜辗转反侧，后来她有幸遇到了武松，她不顾廉耻地以身相许，但是被残忍地拒绝，于是她又为了自保诬陷武松，叔嫂翻脸的一刹那，她没有守住她自己对爱情追求的初心，她的内心彻底地向着肉欲和物欲滑落。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西门庆……然后她和西门庆通奸，并毒死了武大郎，再后来，她惨死在了武松的尖刀之下。
但从另一个角度考虑，潘金莲嫁给武大郎又何曾不是她的一次得以善终的机遇呢？假设她安分守己，假设她和武大郎白头偕老，她的人生将是另一幅样子。
从以上，我们可以基本梳理出潘金莲人生的一个脉络，即潘金莲最初是善良的，有着属于自己的爱情和家庭理想，后来在嫁给武大郎后，相对自由的她，更加要求精神和爱情的独立，她时刻想挣脱枷锁，找到自己真正的人生归宿，可惜并且错误的是，她也由此迷失，直至被打入了耻辱和罪恶的深渊，再也未能翻身。
进入现代社会，基于现实需要和人们思想观念的深刻变革，很多人开始给潘金莲翻案，从反封建、反礼教、女性解放和女权独立的角度提出潘金莲是女性思想解放的先驱。
欧阳予倩的五幕话剧《潘金莲》，作品一经出现在当时引起不小的震动。1985年底，又一部为潘金莲翻案的力作——荒诞川剧《潘金莲》问世，引起社会各界大讨论，余波回荡十年不止。自此之后，不断涌现以潘金莲为主题的文学作品，例如李碧华《潘金莲之前世今生》、何小竹《潘金莲回忆录》等，均以全新的眼光和社会视角来审视潘金莲，使她以全新的形象重新出现在大众面前。
二十一世纪以来，中国女性解放、女权独立早已有了实质性的进展。相关研究显示， 2018年城市女性个人月均收入为7891元，对家庭收入的平均贡献率为40%， “男主外、女主内”观念的逐步改变，“全职太太”的标签已经不再被大多数女性所认可，从获得经济独立到让生活变得更充实，从扩大社会交际圈到有机会发挥潜力，工作给女性带来各方面的意义。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进步，“潘金莲”的枷锁已经分崩离析，自由、独立和追求生活品质成为当代女性的主流价值观。
但潘金莲的警示意义依然存在，随着互联网和移动终端的快速发展，中国进入了真正的社交社会，过度的自由赋予人们的不仅仅是独立，更多的是忽视既定规则的风险。
周恩来总理评价潘金莲说，潘金莲不是一个反封建的典型。张大户压迫潘金莲，她反抗是好的，值得同情。可是后来她变了，她杀了人，潘金莲和西门庆的私通行为是走向堕落。如果潘金莲为了求解放，出走了，当然会使人同情。
潘金莲是旧社会迫害妇女的制度性产物，她追求过纯净的爱情，在精神和肉体上都不断寻求解放，但她最终放弃了理想，在肉欲之欢中沉沦，并与旧社会的渣滓媾和。她不是什么女性思想解放的先驱，但是她给了现代社会的人们一个启示，那就是自由从来都不可能没有规矩。从这点来讲，她的确是一个先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