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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

2019-02-13  本文已影响4人  七喜2007

文:七喜

南京的雨下起来容易没完没了,尤其是冬天。入了冬以后,雨水还不多,一般几场雪接连下完,路边隔几步远堆起污黑的雪块,雨就挑衅地跟着来了。这样的天气连阳台都不愿意去,仿佛玻璃拦住的是寒冷入侵的军团,它们在窗外无声徘徊。

抬眼望,水雾蒙蒙,一时间竟辨不清方向。那远的群楼与乌云接壤,半明半暗的天空中细密的雨水像给大地拉起一道幕帐,走着走着,也许就穿越到另一个世界,谁知道呢。每个人都在低头认真的走路,仿佛走路是这一刻刚学会的,脚步拖拽着,伞尖在头顶忽上忽下。偶然擦肩,被伞罩笼住的四分之三侧面在余光中被雨水拉成片断。

去超市要过一座桥,桥下是红绿灯。平日里神气的信号灯此时也萎顿起来,它身后是一片单薄的竹林,此刻它与墨绿色浑为一体,只有当红灯短暂的跳起,它才从竹林中脱身而出。我趁着它又隐入,快速地穿过马路,来到桥上。

这是一座普通的桥,两端分别连接着两个小区。桥东边有一家菜场,桥西边则是一间超市。去菜场的人和去超市的人在这座桥上东西而向,穿梭往来。但在冬雨连绵的日子里,谁也不乐意去菜场或超市,桥上就冷清下来。有一个清道夫,穿着桔色工作服撑着船在灰暗的河道里经过,长竹篙笔直地插入河水,清道夫桔色衣服像个怪异的符号般在河道中一顿一撑地远去。

过了桥再走半站路就能到超市,对面有两个人正急切地走来,鞋底打着水花,伞尖叠在一起。走近了,我才看到这是两个女孩。穿着同样浅色系的棉衣,鼻尖微微发红,嘴唇上艳丽的唇膏忽而变成花朵,忽而抿成线条,她们在笑,但同时也皱起眉。经过时,我听到户口,租房,断断续续几个词。

我忍不住走出一半又回头看,一个女孩的伞上印着白色的微软雅黑,XX超市。原来是我要去的那间超市的员工。在这个城市,有许多超市,每间超市都有一群这样的女孩。她们刚来时都肤色微黑,不过半年,竟一个个白皙起来,也懂得描不那么粗的眉,外面流行什么唇膏,她们嘴上就绽放什么颜色的烟花。

在我住的小区有几个群租房,偶尔在散步的时候能看到她,或她,急匆匆地推开楼道门,三步两步走过景观区,直奔西门或东门。小区里的喷泉、雕塑、休闲椅,迎春花、蜡梅花、金香桂,都与她们无关。越繁华安逸的住所越显现出她们不属于这里的真相,她们有自己精彩的去处,也是这里的一草一木永远无法到达的彼岸。

寒冷四面八方地穿过羽绒絮攀爬上皮肤,在南京的冬季,一场雨能够穿透一个东北人。脚底最先丧失温度,冰凉凉地,仿佛赤脚走在大理石地面。汽车缓慢地驶近,在斑马线不到的地方停下来,等这两三个行人过街。像蛰伏的动物般,走过去了,汽车尾巴哧地冒一阵白烟,重新缓缓启动,不太干净的玻璃后是司机没有表情的脸。

这个天啊,把人的感官都淋湿了,生铁般堵在每一个毛孔里。一直到夜里,脚尖还没有回暖,身体里的温度像烟烟白气都熨烫在淋漓地柏油路上,顺着沥青钻入地底。这些来自人体的热量,一团团的,总会在泥土深处聚集起来,等到某个时刻,再从砖缝里生长出来。

我们称那些嫩青而羞涩的小草,叫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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