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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

2023-07-26  本文已影响0人  陈逍

    不知道是不是人年纪大了就容易念旧,不管好的坏的,那些曾经陪伴的人和物,都愈发显得珍贵,尤其是当要失去的时候。

    我家汉口的老房子,是我出生和成长的地方。据说是我爸七个兄弟姐妹自己糊水泥盖起来的一栋三层小楼房。在大部分都是平房的那个年代,咱家盖房子的时候应该是相当的风光吧。想象中伯伯们那时都应该是年轻又帅气的大小伙子,光着膀子、撸起袖子,在街坊邻居的注视下,三层楼房拔地而起,每层两间房,一楼前屋是堂厅,后屋是爷爷奶奶的房间,上面两层就是七兄妹们胡乱地住在一起。

    后来,大伯二伯结婚了,需要单独的房间,剩下的小兄弟们就更胡乱的住在一起。家里唯一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姑妈,虽然读书以后住校,但每逢周末还是要回家住的,于是排行老五的我爸和排行老六的我叔,只好一到晚上就灰溜溜跑到朋友家去睡觉。

    再后来,姑妈嫁去了南京,伯伯们成家后也都陆续搬出去自立门户。等到我出生,老房子里就只剩四伯一家和我们一家同爷爷奶奶一起住了。没过几年,四伯伯也搬了出去,偌大的三层楼,就剩下我们一家三口和年迈的爷爷奶奶。逢年过节就成了我最盼望的日子,因为那时伯伯们和堂哥堂姐们都会回来,家里就又热闹了起来。尤其是过年,伯伯们在大门口拉起灯泡,架起大锅,炸圆子、炸藕夹、炸翻散,我们这一辈的小孩们就守在锅旁,要知道刚出锅的那才叫个香!记得有一次,大人们正忙着起炉灶,堂哥带着我们在门口放鞭炮,结果一个不小心正好冲到了电线上,硬是被追着跑了几条巷子才躲过一劫。

    但是老房子绝大多数时候是冷清的。我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倒班职工,白天经常不在家,要到天黑才会回来。于是年幼的我每当天一转黑,就在二楼阳台的窗户上望着门口那条小巷,只要有人影出现就会盼望着猜测着,是妈妈吗?是爸爸吗?所以,门口的那条巷子,在记忆中总是又黑又长,仿佛永远被一层薄雾笼罩着。对于老房子,那时的我也是并没有什么好感的。一是因为它太大,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总会担心三楼阳台的门有没有关好,二楼后屋会不会有坏人翻进来;二是因为周围邻居家都盖起了新楼房,比我家更高、更新、更气派,而我家的老房子,就像一个老人一样逐渐萎缩着老去;三是因为堂哥堂姐们都搬进了楼房,而我,从出生到大学,一直住在这个越来越破旧,越来越冷寂的老房子里,以至于外地的大学同学想来我家玩儿,都被婉言拒绝。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在老房子里懂得了离去。昔日热闹的画面随着伯伯们的搬走逐渐模糊飘散,爷爷奶奶也都在我上小学的年纪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个时候的我,并不懂得什么聚散离别,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要离开。

    记得读高中的时候,第一次传出消息说老房子要拆迁,兴奋得我好几天睡不着觉,因为我终于有希望住进新楼房啦!可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消息慢慢沉默,没了下文。此后每隔几年,都会有同样的消息传出,只是不再能引起我内心的一波一澜。直到后来我参加工作,我们一家三口才在离单位近的地方买了一个两居室,成功的入住新楼房。老房子渐渐消失在我琐碎的生活里,因为无人居住,越发的破烂、越发的沉寂。可是很长很长时间以来,我梦里的家仍然是汉口的老房子,梦里的家人们也都在那里。

    最近,突然听闻老房子要拆了,本来也没有太当回事,但后来又听闻已经打围了,居委会也已正式下发了通知。今天,四伯伯在家庭微信群里发了一张大门上写有拆迁编号的照片,我才真正意识到,它是真的要离去了。十多年没有回去过的老房子,如今只能从照片上看看你。门口墙面已斑驳不堪,门也已锈迹斑斑,到处都是一团一团黑乎乎的蜘蛛网和厚厚的灰尘,但它看起来又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奶奶曾坐在门口摘菜,我就蹲在一旁看蚂蚁搬家;爷爷曾在空地围起一个鸡窝,后来年纪大了无力打理,在拆鸡窝的时候我们又意外的从里面掏出了一窝小老鼠仔;还有那炸圆子的香味,努力闻,现在好像还能闻得到。

    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矣。大伯伯已80多岁高龄,三伯伯因为生病也离开了好多年,那个在我心目中喝酒抽烟身体也倍儿棒的老爸也即将70岁,一身老年病,渐显老态。究竟是什么东西,我那么努力想去抓住,却又从指缝溜走。几年前带老爸去南京看望姑妈,那一声一声的“姐姐”,从60多岁的老头儿口里叫出,怎么我的心却快要流出了眼泪。可以想象,几年后老房子那片土地将盖起高楼和商业街,更加现代、更加繁华,没有人会记得它曾经的模样。

    那个汉口的老房子,兄妹七人胡乱的住着,仔细看其实并不胡乱。唯一的女儿单独一张床,睡得沉稳又安静。老大弓着身子护着最小的老六,老二侧身睡在旁边。老三老四和老五挤在一张并不大的床上,支棱着胳膊和脚都想多占点地方,呼噜声、磨牙声此起彼伏,老三此时不知做了什么梦,说着梦话,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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