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灵不易

猫在我的脚边打呼，偶尔伸手挠挠她的脖子，就听到满足的咕噜声。

猫是在一年之前来到家里的。放假回家，发现家里多了一只小小的狸花猫，眼神胆怯脚步细碎，嘴巴有小小的花纹就像偷吃了东西忘了舔干净。我很惊喜，难道爸妈突然想养猫了吗？

后来妈说，几天前的下午，有一只大黑猫叼着这只小猫钻到院子里，两只猫就悄悄的藏在角落，一声声的叫。直叫到爸妈最后心软，没有来得及买猫粮，吃饭的时候蒸一点鱼虾装到盘子里，放到猫们藏起来的角落，吃的一干二净。一连几天，两只猫的叫声渐渐不再嘶哑，也熟悉了吃饭的规律，每当吃饭的时候又是两只猫互相应和的叫声。妈很无奈地笑。我也笑，猫确实很聪明。

又过了几天，爸妈说，大黑猫就不见了。

应该是悄悄的走了吧，就像那时悄悄的到我们家一样。两三天的时间里，小猫一直叫，可能是第一次离开母亲吧，那么母亲又为什么就这样离开呢？

因为太难，所以把孩子让好一点的家庭收留吧，爸妈说。

我听了一愣，说，应该是这样，猫也通人性。

后来想想，这句话是错的，我仍然本能把动物所做的近乎于人的行为归结为动物像人。并不是猫通人性，原本就是天性而已。后来我见过猫在我的抚摸下露出淡淡的笑意，也听朋友说过家里的狗做错事被骂了躲在角落，也想起教科书上怀孕的母牛向屠夫下跪，我们对这些事的反应是，天哪，他们像人一样。

就像是在说，这是人才能拥有的感情和表达能力，他们怎么会有，令人惊讶。

因为太难，所以把孩子托付给好人家养着。可能托付这个词太过分，我和朋友说起这个的时候总被说太过于戏剧性，谁知道呢，也许是大黑猫出去玩的时候死掉了，或者，她根本没有什么自己幼猫的意思，只是单纯走开了。

可能吧，但是我宁愿相信爸妈的想法，然后看到猫的时候一遍遍的想起，又一遍遍的和新朋友旧朋友讲。哪怕他们当做一件奇事也好，哪怕他们说，黑猫真通人性。

那是电视剧里的桥段，生活太困难，跟着自己是会饿死的，让一个好人家收养孩子。就到此为止，没有多年之后的母子相逢，甚至我也相信很快母猫也就忘记了自己的这个孩子，但是到此，仍然让我感受到那些生灵活着的艰难。

妈说，有一次她在公园散步，垃圾桶下面钻出来一只小猫，很小很小，拼命拼命的叫，它浑身粘了泥，跑起来也一瘸一拐，但看到了人，没有怕，挣扎出来向人叫，会不会是在喊，帮帮我。妈喂了她几天，再也没有见过她。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说了一句，还是做人比较好，没有那么可怜。

我无意强调动物的脆弱忽略人的艰难，只是想到，猫狗都有一种意识或者本能，在靠自己活不下的时候，去依附于一种能够依附的生命。猫狗很聪明，但是能够要求多聪明呢，很多时候他们只是想活下去。

学校里有很多流浪猫流浪狗，暑假留校时看到清晨有三只狗趴在一个路口，每天这样。他们不咬人，反而显出怕人的样子，其中有一种明显很老，眼神浑浊毛皮暗淡，看到人，抬起头颇为忧伤的看一眼，一声不出的挪到一边。

我没有喂过他们，因为还是带着一点防备，可能学校公寓里的住户会不时的放一点吃的，他们在那个路口待了很久。

现在还常常想起那几只流浪狗，尤其是看到什么新闻说校园流浪狗咬伤学生之类，觉得该整治的当然可以整治，对他们有同情不代表越过人的利益去盲目的保护，毕竟是猫狗，毕竟是人类。

但猫狗的性命往往在人类手里。

看小黄人大电影的时候，印象最深的反而是片头对小黄人这种生物的介绍，他们生来是要依附和帮助最强大的生物，当时觉得好笑，现在去想觉得也太正常，动物是这样做的，我们人不也是这样做的吗？

因为常常想到猫的小时候，所以格外的心疼她，可能是不知不觉把人看人的方式用在看猫上，见过朋友家的猫，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猫性格格外的深沉，没有经常叫，自己待着的时候喜欢安静的角落，似乎神情也总是寞落的。

不知道能做什么，常常抚摸，常常和她对视然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