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有的时候，我是一个脾气很暴躁的人，我不会摔东西，但可能言语会伤害到别人。我并不对身边的同学朋友发脾气，也尽量避免意见冲突之类的事情发生。但是最近两年，我对家人常常没有耐心。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孔子说对待父母最难的是“色难”，看来我是一个不孝女了。我一回家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如果爸妈和我说话，我常常觉得他们唠叨，觉得他们的话没有意义，也说不到我的心里去。我很烦躁，而且会把这种烦躁表现出来。我很渴望我遇到了困难父母能帮助我，但是事实上，从小到大，几乎所有重要和关键的决定都是我自己做的。他们从小对我的关心非常少，不过这也养成了我独立要强的性格。现在我的年纪大了，父母也老了，他们现在很关心我，我却觉得他们很啰嗦。对父母发火的人是懦弱的，而且是不孝的。所以我尽量克制自己，常常躲在自己的房间看书，很少出来说话。

我室友的脾气也不好。脾气不好和脾气不好还不一样。我是平时都和颜悦色的，一旦生气了，面部很凶，不说话但是很吓人，说了话就气急败坏。室友是一遇到让她生气的事，就立即言语反攻。反攻完，并不真正记在心里，反而没什么烦恼。她发的都是表面脾气，我是憋在心里的怒火。值得庆幸的是，两个脾气都不好的人住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矛盾冲突。大家都是成年人，相对成熟，经历的事情多了也懂得了宽容和谦让。为小事情斤斤计较那是小学生的水平；不经意就能出言伤人那是初中生的水平；不顾他人的感受、任性肆意妄为那是高中生的水平。接近30岁了，应该有自己的性格、修养和成熟度。读了这么多年书，做一个成熟理智的好人应该是最好的回馈。

今天，室友不用加班。我们俩终于有空可以坐下来一起喝一杯。这两年来，我们都陆陆续续得接触了一些男生。她是轻易不去恋爱，大多男生被他的高门槛挡在了门外。我是尝试了几次，但都没处长。

我们开始盘点遇到过的奇葩男生。她给我讲，“有一次，她和一个男生第一次见面，吃完饭，那个男生让她打包，她拒绝了。接着，那个男生再次强调让她打包，她再次拒绝。最后，那个男生自己把剩下的一点肉串带走了。”我听完，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我们为这个男生干了一杯。我问，“那个男生做什么的？”

“XXX银行的。”

“啊，我有个同学也在那个银行工作，姓李，也是未婚。”

“啊，叫李X吗？”

“我的天啊，就是我同学。”然后，我们俩沉默了片刻，又干了一杯。

我也给他讲了一个奇葩男生。“我遇到过一个公安，见面前先聊微信。他经常变换各种语言表达方式询问我有没有谈过恋爱。例如，‘你上大学的时候，谈过恋爱吗？’‘你牵过手吗？’‘看了你发的微信照片，你旁边站着一对情侣，你就没有男伴吧？’‘你处过几个男朋友，都处了多长时间？’‘你现在和他联不联系？’……后来终于把我问烦了。我给过他很多次答案了，他还是重复的问。”

“可能他不相信你说的话吧。可能他把你当成了犯人。”哈哈哈，我们为他举杯。

室友又讲述了一次经历，她曾经遇到过一个将近40岁的男人，第一次见面，那个男人谈论的都是现实问题，包括房子、车子、父母赡养、孩子以后在哪上学等。这段饭吃完，瞬间让她感觉解脱了，她不知道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以后会有什么幸福，更别提爱情。……盘点到最后，我们俩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大龄剩男。我们总结出的结论就是，大龄剩男剩下都是有原因的，其中很多原因是致命的。

看似今天晚上，我们聊了一个轻松有趣的话题，但是，两人都沉默了。因为，我们也是大龄剩女了。读完研究生，我27岁了。不管我们是什么原因剩下的，我们要面对的未来看似都是渺茫的。

她问我，“你有没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

我说，“有！”

2011年10月22日

我要出去打工了。我有个古代文学班的好朋友叫阳阳，她在一所高职学校带语文课，把我也介绍了去。我很开心，这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还可以挣点零花钱。

这工作其实很辛苦。可能是高职学校的老师都不愿意上第一节课，所以我们俩人的课表排的都是上午第一节、第二节，下午第一节、第二节。如果是上午第一节课，早上五点就得起床，倒两班公交车，先做73线，再赶7点20的116线，73线每班间隔15分钟，116线每班间隔20分钟，所以我们必须把间隔的时间算进去。这样在不需要等公交的情况下，从我们学校到达高职学校也要一个半小时。我们俩通常在门口买了早餐，坐在公交车上吃。我们都教一年级语文，她带了两个班，我带了三个班。我经常要连着讲一上午的课。讲完一上午，我整个人满脸蜡黄，全身疲惫的没了力气，嗓子也快哑了。这个时候，已经11点半了，等我赶回学校，食堂已经不营业了。我就在附近的小吃街凑合吃一口。可气的是，小吃街离我们学校还要有一段较远的距离，我真得走不动了。为了解决吃饭问题，我开始吃泡面，我从来没觉得泡面这么美味和方便。因为我实在太饿了。

2011年11月22日

当了一个月的语文老师了。这段时间，梳清也忙着实习，一周见一次面。我忽然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这周我陪他加班，他们公司所在的办公楼很气派，周围的环境很清幽，马路很干净。他实习的公司是一家台企，在第28层。我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公司，长见识了。走廊很宽阔，站在楼上看楼下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瞬间觉得一切都渺小了。办公室就他自己加班，他说有一个小模块要写。他嘲笑自己将来会是“IC民工”。

他坐在第三排敲代码、画图，我坐在门口第一排学英语。办公室里面静静的。我出去上个厕所，顺便站在窗户前看看楼下，回来的时候，走到他的面前，亲吻他一下。他还会脸红。我每出去一次，回来的时候，都会亲吻他。他一副幸福的模样。到了中午，我们订了餐，他点的都是我爱吃的。我给他讲班级里发生的趣事。他抬头看我，忍不住笑了。那一幕，好幸福！我愿意永远这样陪着他！

2011年11月30日

我觉得我好像带了全校最差的几个班级。课堂上没有几个学习的，有的班级甚至全军覆没。我真是欲哭无泪。我为了他们很努力的备课、讲课，但是他们呢，课堂上睡觉、玩手机、聊天、谈恋爱、吃零食，就是不学习。读了这么多年书，我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真是心累！

可能是我年轻，长得也娇小。我虽然上课的时候很严肃，但是他们下课了还是愿意和我说笑。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他们要了我的QQ。等我回来，所有的学生都在加我，我的QQ都快瘫痪了。对于高职的学生来说，学习文化课可能是非常枯燥的，他们也不认为这是有用的。我也可以理解。我这个兼职的老师又能怎样呢？

2011年12月5日

学生们最近开始频繁的找我聊天。竟然还有男同学撩我，对此我表示无可奈何。他们大多感兴趣的话题是感情，有人倾诉自己的，有人打听我的。有个别女同学好似比我还成熟，话语总能把我惊到。可能是我把学生们想的太简单了。

2011年12月6日

梳清从老家来了个同学。今天我正好是下午的课。他让我下课后去他们学校一起吃个饭。听说，他这个同学好不容易追上个女生，刚刚处上，带着她来旅游。

下班后，我没有按时赶过去，因为路途太远了。我让他们先吃，但是梳清坚持要等我。到了之后，我表示很抱歉。那个女生相貌很普通，但是性格很开朗，我觉得挺有魅力。梳清的同学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好似是一个性格比较古怪的人。他这个同学的注意力全在这个刚处的女朋友身上，好似周围没有其他人一样，很不礼貌。晚上，我和这位女朋友在一起住的。梳清同学表现得很明显，想和他的女朋友在一起住，一副猴急的样子。我心里暗暗取笑这个男的。他女朋友当然不同意了，他们才正式成为男女朋友一周。

这个女孩是个话匣子，她给我讲了她的感情故事。原来，她之前有个男朋友，是个东北大个子男生，她非常喜欢。她说东北男生很爷们，特别有安全感。可惜，由于异地的原因，她们分手了。她告诉我，她并不喜欢这个男生，因为这个男生和她身高差不多而且性格古怪。我问她，“那你为什么还和他在一起？”

她说，“我和这个男的都在考研，在考研自习室认识的。他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一直坚持不懈的追求打动了我。我觉得他对我挺好的，人也行就处了。”我听完，也不好说什么。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我觉得一个男人是可以打动一个女人的，但是如果这个女人没有一点喜欢他甚至有嫌弃他的地方，那这段感情早晚会出现问题。我们俩的谈话，我没有对梳清提起。

2011年12月7日

我又陪他来加班了。虽然加班很安静，有时候甚至无聊，但是只要和他在一起，我还是觉得非常甜蜜。今天上楼的时候，楼下大厅的门卫还问，“这个不是我们大楼里的人吧。”梳清说，“是我女朋友。”我心里蛮开心的。我有个这么高大帅气优秀的男朋友真是很走运。

他出去洗手，回来抱起了我，我坐在他腿上，拥在他怀里特别的温暖。他说，抱着我最幸福，他叫我“小宝”。

2011年12月8日

今天，偶然间，梳清说漏了嘴。他同学从他这里走了之后去了杭州，但是要梳清还钱。在我的再三追问下，终于知道，梳清经常借他这个同学的钱。我当时就很不开心。可能我表现的太明显了。

我讨厌别人总借钱，借钱是多么不好意思一件事啊，他是怎么做出来的呢？我从来没借过别人钱。我不能理解。而且他借完，还不按时还。

我们吵架了。因为我让梳清赶紧把钱还上，以后不要总借钱了。他根本不听我的。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说到钱，我们永远达不成相同的看法。只要说到钱，我们就会相互仇视。我一生气就威胁他分手，这个毛病我很难改。他再一次摔了手机。这个手机是刚买的。我转身离开了他的公司。

我走出大楼，站在站牌下等公交。我也在等他的挽留电话。我不时地回头，忘着大楼的玻璃门。过来一辆车，我没有乘。我忽然意识到，他的手机已经摔了，电话是打不了了。我转身上了楼。我到了办公室门口，但是我没有门卡。我站在门口敲门，我的心里很慌张，我好担心他。他发火的样子太可怕。他没有开门，我坐在了走廊的地上。我心里很害怕，我就这样坐着，等着他出来。

他打开了门，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好像哭了。我开始捡地上的手机零件，寻找他的手机卡。我充满了愧疚，我觉得我应该妥协，不应该惹他生气发火。我抱住了他的头。

后来，我们离开了他的公司。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回来的路上，忽然遇到一个男人卖手机。他说是旧手机，便宜卖，我问卖多少，他说一千。我看了一眼是苹果手机。当时，我很想把它买下来。我们取了钱，我讲了价900买了下来。我们俩的心情都好了很多，但这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很快，我们就知道这个男人是个小偷，而这部手机是个山寨机。我男朋友是不会用山寨机的，他再一次把手机给摔了。

我心灰意冷。我的心里在埋怨自己愚蠢、贪小便宜。他也在抱怨我贪小便宜。

我怀着悲伤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学校。我知道，我离不开他，但是我又接受不了他爱借钱这个事情。

2011年12月25日

又是一年圣诞节。高职学生们的祝福和礼物，让我很感动，我忽然觉得做老师多么辛苦都值得。

今天，我和梳清在外面开了房。他很挑剔，没有窗户是不会住的，室内环境不好是不可以的，被子有点潮也是不行的。我发现他很矫情。不知道，他原来就如此矫情还是和我在一起后变成这样的。

其实，经常住宾馆也是很贵的。

我今天才懂，他当年是多么努力的维护这段感情，多么重视这段感情，多么的不容易，因为没有钱。但是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我没有谈过恋爱，我们在一起，大部分钱都是他花的。我不清楚在一起到底花了多少钱。我没有看出他的焦虑。直到矛盾爆发了，我埋怨他大手大脚、总是四处借钱，他总是说不出理由，就会冲着我发火。

那时候的感情是很单纯的，谈恋爱之前，我没有问过他的家庭条件、家庭环境等，完全是跟着感觉走。我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后，也是出于现实的考虑，觉得我们应该节省一些，减轻家里的负担。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会陷入这种悖论，我想着省钱，他还嫌弃我节省。金钱观的不同导致我们的感情开始浸入泪水。我时而患得患失，时而泪流满面，时而又因为无法理解他、改变他而气急败坏。

我多么不愿意回忆起这一段。但是真正让我痛苦不堪的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