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红豆绣帕,寄托相思斩相思
江南,入秋,满镇的红豆树,郁郁葱葱,一时间,煞是好看。
满院的红豆树长势喜人,饱满的豆荚高高悬挂,预示着丰收的喜悦。
饱满的红豆,本是令人喜悦。但是在恋人的眼里,在不完美的爱情面前,却显得那般残忍。
江南,多雨,所以树木葱茏。沿着小河的两岸,密密麻麻,一片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模样。
或许,也只有这样的风土人情,才能孕育出如此美丽的女子,酝酿着如此美好的爱情。
江南习俗,既然已经收下聘礼,按照惯例,三天之后,良辰吉时,新郎便要来迎娶六娘。
媒人希望可以早点,珠联璧合,好事玉成。这样,便可以避免夜长梦多,早日拿到礼金。
六娘的父母,也希望女儿可以早点出嫁,免得节外生枝,万一再生出什么变故,那该如何是好。
于是,双方达成共识,三天之后,迎亲嫁人。
至于嫁妆,六娘的父母,早已经准备妥当。陪嫁的东西,那是很多年以前,便已经准备好的。嫁衣也是六娘在外刺绣学艺归成之后,在家里闭关三月,精心刺绣而成。每一针,每一线,都是自己用心织就,没有什么比一个姑娘对自己的出嫁更加上心。
满怀的憧憬,对幸福的憧憬。满腔的期待,对爱情的期待。
当一个人,不能出门,不能见人,只能将一切的寄托,全部表现在自己手中的针线之上。那么,这一份绣品,便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份普通绣品。更多的是,一份心境,一份感情。只是,那个人,他能读得懂吗?是他,便会懂。
把自己的一颗心,以针为笔,以线为墨,以布为宣纸,以心为媒介,尽皆表露无遗。那是,一份女孩子的表白,将对一个人无限的喜欢,对幸福无限的向往,对爱情无限的期待,对未来无限的憧憬,一针一线,一勾一划,全部表现在嫁衣之上。
如果那个人是他,那么所有的忙碌,所有的辛苦,所有熬过的夜,所有扎过的针,便都是值得的。
毕竟,嫁人,一生只有一次,就像喜欢一个人,一生只有一个。
六娘的母亲,对六娘的绣工,一直引以为傲。即使是自己年轻的时候,即使是最年轻娴熟的女工,也比不上六娘的刺绣技艺。看到她的刺绣,也会大饱眼福,然后叹为观止。拜倒在她所绣的石榴裙下,不一定是为她美貌所折服,而是被她无双的绣艺所折服。当然,六娘聪慧灵巧,容貌清秀。她的绣工虽然精湛,但比起绣艺,她的聪慧更甚,她的美貌更甚。
拜倒石榴裙下,传统的理解就是,此人太过于美丽,赢得无数男子,为她痴迷,为她的美貌所倾倒。如果是心有所爱之人,那便不需要天下所有人为之赞叹,为之倾倒。只要他觉得好,能迷倒他,便已经足够了。其实,还有一层理解就是,石榴裙刺绣技艺太好,因为敬佩,因为对刺绣技艺的推崇,所以拜服,所以拜倒在这伟大绣品的裙底之下。
当然,她已经不需要了。因为在她的心目中,如果那个人不是他,再美丽的嫁衣,再美丽的石榴裙,如果不是嫁给他,不是穿给他看,那么,还有什么意义?
她的嫁衣早已完成,母亲每次看到,都不由得赞叹不已。嫁衣精致,嫁妆隆重,一切和她刚好般配。因为在母亲眼里,她长得是那么精致,只有她才配得上那般隆重。
可是,他们不曾懂得,爱情里,从来都没有般配这两个字。
绣衣的布料,还剩下了一些。母亲当初多买了些,怕她技艺不佳,好留作补救。没想到,六娘技艺娴熟,出手便是锦绣华装,所以多出的布料,也便没了用处。
母亲想把它扔掉,毕竟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六娘不许,希望留给她,说她自有用途,母亲便允了她。此时此刻,家中六娘最大,万事万物,尽皆以她为主。毕竟,她在这个家中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
有一种情,名为相思。
有一种痛,叫斩相思。
她已经不能再陪伴这个家,不能再陪伴他了。但是,这么多年的喜欢,总要留一个念想,留一个东西,给最喜欢最心爱的人。留个什么呢,思来想去,还是留给他,一方绣帕,以表芳心。
时间很紧,因为再过两天,便要出嫁,嫁到一个自己从未去过的地方。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他了,如果可以,她真想把自己给了他。但是,没办法呀,只能这样了。用自己最好的绣艺,绣一样东西,留给于扬,做个念想,毕竟曾经相爱过。
希望很多年以后,他的心中,仍然记得,有一个叫六娘的姑娘,曾经深深喜欢着他,深深爱着他,如此,便足矣。
只有三天的时间了,她绣的很认真。白天绣,晚上想他睡不着的时候,也在绣。那只是一方浅浅的丝帕,却承载着她,最深情最厚重的思念与爱意。
一针一线,细细勾勒,仿佛要把这么多年的喜欢,这么多年没有来得及说的话,这么多年没有来得及表露的情,统统绣在这里面。“他会懂,他若是看到,一定会懂”。烛光盈盈下,六娘一边绣着,一边自言自语道。
有时候,想到他们曾经的过往,想到精彩有趣的瞬间,她便会呆呆痴想一会,过了好大一会,缓过神来再继续绣。纤纤擢素手,她的一双玉手,在绣布上面,穿针引线,飞舞龙蛇,极是温柔,极是娴熟。红色的丝帕,金色的线,四周密密麻麻地反复匝好。丝帕的正中间,绣着一棵名为相思的红豆树,虬枝纵横,叶脉青翠,布满了饱满的豆荚。豆荚看似鼓鼓囊囊,就像此时此刻的她,心中有鼓鼓囊囊的许多心里话,想对他说一样。
她想起来,他们俩第一次打闹,情窦初开的场景。一个顽皮的男孩,摇头晃脑,对着她,轻轻吟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此物,最。。。”。这个画面,她脑补了很多年。直至多年以后,那一夜,他亲口在她耳畔,说出那未曾完结的后半句诗,“此物最相思”。就像是一场未曾表白的暗恋,终于圆满的画上了句号。
此物最相思,说过了,便不觉得有遗憾。
她怔怔想着,想的出神,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完全没有注意到,指间靠着锋芒的针。“啊”,她痛的不禁叫出了声,没留心,被针扎了一下。她立即吮了一下。她想,如果于扬在她身边,是不是温柔爱怜,帮她吮上一口,便不会那么扎心,那么疼。
滚烫的,带着她体温的血珠,从她的雪白的肌肤间,滚落下来,落在她刚刚绣好的豆荚里,宛若一颗含苞待放,情意满满的红豆。
万千情意,尽化作绕指柔,化作绕指柔下的刺绣,化作那一颗浸润着她无数心血的红豆。
夜,不知不觉,已经好深了。外面的红豆树,还是那么挺拔,那么不解风情地沉默着。风中婆娑,树影斑驳,像是那斑驳陆离,不忍触及的往事。
树上的红豆应该快要成熟,豆荚里的红豆,按耐不住寂寞似的,在壳里沙沙作响。似乎是同情,似乎是共鸣,仿佛了解人的心意似的。红豆啊红豆,是否可以感知到相思的滋味,那般甜蜜,那般痛楚。
“我要走了,你要陪着他,好好的”,望着窗外的红豆树,她一个人喃喃自语道。似乎在和一个老朋友告别,又似乎是在托付叮嘱,希望他好好的。
风中的红豆树,微微摇晃,似乎是听到了有情人的叮嘱,努力地点了点头。
夜更深了,不知道明天,又会是怎样的情景,在人间上演呢?
(90天无戒写作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