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战斗

父亲的战斗

  月黑风高，大雪纷纷，杀人夜。

  午夜时分，村头小路，父亲背着行囊自远方归来。天黑路滑，父亲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里留下了数行脚印。

  那年的我刚出生不久，父亲急于见到家中幼子，匆忙结束外面工作，于雪夜归来。

  这时村口摇摇晃晃的走来一名醉汉，零下几度的天气却是坦胸露乳，只着一单衣。

  说来这醉汉也是熟识，参过军，抗过枪，脑门剃的竹叶青，活像寺院里的僧人。平日素来欺行霸市，横行乡里，乃村中一霸。深为村民所不耻，人送外号“日本僧”。

  “僧”一来是说他发型，二来也可以说是他手上的功夫，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将近两百斤的体重犯起混来三五个人近不得身。而“日本”二字，实在不是什么好词。中国人民有多仇恨日本，那么村里乡亲就有多厌恶“日本僧。”

   大路朝天本当各走一边，彼此相安无事倒有多好。

   可这日本僧偏要堵在父亲面前，逼着父亲给他让步。

   父亲抬头认出这名醉汉，北方的冬夜，风刮得很急，像刀子一样吹在两人脸上，大雪纷飞，却是没有减缓空气中的火气。

  父亲不愿多事，皱了皱眉，向旁边走去。

  日本僧这时哈哈大笑，又故意撞向父亲肩膀。父亲又退了一步，索性不走，示意他先。

  日本僧大抵是酒气上涌，今天偏要和父亲过不去。也许看父亲是外来户，在这边没什么亲朋，也或是父亲的退让令他更为得寸进尺。

  父亲今日往哪走，他就往哪堵。

   父亲被逼的狠了，开口让他让开。日本僧今日是存了心的戏弄，偏是不让。他认定了父亲不敢反抗，行为愈发泼皮。咳嗽一下，一口浓痰竟是欲往父亲身上吐去。

   父亲闪了一下，也不与他争吵。只是问他一句，今日非要如此欺我？

   日本僧嬉皮笑脸“就是欺你能耐我何”说罢点上一根香烟，挑衅的看向父亲。

   “此处村口，恐被人发觉，不如你我二人上那桥上去，看今日谁能活着下来。”父亲比日本僧低了将近半头，也没有他那般壮实，此时发下这般邀约，日本僧自然不惧，“这有何不敢”说罢，烟头往地上一扔，怒目道。

    父亲也不跟他多说废话，把背包往路边雪地一扔，扭头往桥的方向走去。日本僧想了想，在父亲后跟着。

   村东头的石桥说起来有些年头了，相传打唐朝那时候就有了，建国后又有元帅亲笔提过词。白日里倒也是处名胜古迹。只是夜间因与村头相距几里地，又在两山之间，倒是少有人至。

   此时两人于这雪夜里，一路无话，只是往那山上走着，不多时已是满身雪花。

   风吃的甚急，山边路旁种的松树左右摇晃，影子映在雪地上，更添了些阴森恐怖。

   日本僧路途中酒劲下去了许多，想到两人此番是要上桥一绝生死，他的脚步也就逐渐沉重起来。左右不过几句口角，也多是自己寻衅在先，又想到自己家中娇妻，他也就愈发抬不起脚。

   父亲的眼神没有惧怕，又不带愤怒，有的只是平静全然不同以往被他挑衅或者欺负后看到的那些眼神。父亲的脚步也太过沉稳，一步一步走在他前方，也不怕他在背后偷袭…

   就在与桥头还有几百米距离时，日本僧终于是坚持不住，悄悄的停下脚步转身往后方跑去…

   以后日本僧再和父亲照面，要么避去，要么主动递烟跟父亲打声招呼。

   父亲并没有炫耀这场无声的战斗，我十八岁那年，他不经意间给我提起。

   有时候，情绪不是用来战斗，而是用来流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