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
昨天收到了六条短信。
明天、后天、大后天……几乎每天都有款要还，算一算，数额大概八万。
半夜热醒了，开空调吧。又转念一想，算了，热值几个钱，出出汗挺好。
摸着手机看时间，才四点五十。
看到短信还有几个未读，不敢点开，更睡不着了。
她洗把脸套上运动装出门。五点多的街道，也有了零星的人，幽静是有，却显孤寂。
跑了半小时，到绿地广场旁边的早市刚刚开张。拉车卖菜的已经像小学生听见上课铃声一样，整整齐齐占好了位置，开张。
走在其中她是最年轻的那一个。
边走边想，自己弄个地排车也赶早批点菜来买，要不下班后送快递，晚上再去开滴滴拉客人，一个月可以多赚2000。
只有时间才是最公平的了。一天24小时，人家有多少，她就有多少。
走着，一只狗跑到脚边。
她说，嘿，别跟着我，我自己都养不活自己的。可是它没听。
一人一狗，一前一后，走尽了早市，拎着一把葱的她往回走。路过羊汤店，她走过去，又走回来。掏掏口袋，她又走了。
上个月父母老家盖房子，她二话没说寄了十万。作为家里最小最受宠的孩子，她有责任有义务去尽心。况且，父母平日有哥哥照应，哥哥并没有给她要过一分钱。
她哪有十万。信用卡有几张，可是额度都不高。
她转出仅有的两万现金，又透了八万。
等到催款短信来，才发现还款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因为她本来就负债累累了。
她租的房子刚刚付了半年的房租，刷卡分期还。
上个月喜酒喜面好几个，借呗。
上上月领导孩子升学宴，大手笔，当时也是月光了。
加上八万的贷款，即便是所有贷款都分期还，她一个月的工资也不够。
原来借钱这么容易，还钱却这么难。
面对这只愿意跟着她的流浪狗，她甚至都没钱买根肉骨头。
《寄生虫》里说的都是真的，“不是有钱却善良，而是因为有钱所以善良”。她理解了，当人困窘的时候，自尊和善良可以堕落到泥土里。
唉，她还是又回到了羊汤馆，点了一碗羊杂汤。
她喝汤，狗吃肉。
嘿，吃完了就走吧，别跟了。我养不起你。这只颜值还不错的狗，应该是刚刚流浪不久吧，还很干净，毛色看上去很洋气，她是穷人，不太懂狗的品种。
但是也知道有的宠物狗比人还金贵。要打针要刷毛，要吃狗粮还要木屋和玩具，人陪着玩。
快走吧，找个好主人去。
狗傻呼呼地站着没跑，她转头走了。
过了红绿灯，一脚刚刚踩在马路牙子上。听见后边一个急刹车。
反射性回头，发现一辆火红的跑车近在眼前，看着很贵。车头前面地上，躺着一条狗。
一小时之后，她坐在出租房的沙发上，手里捏着两千块钱。
车主很有钱。
车主以为狗是她的。
这个干净的、毛色洋气的小家伙，用生命成全了她一个月的加班费。
她又想起来贾平凹老师写过的一句话：
穷人容易残忍，富人常常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