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七五 最后一排

六点左右，即便是3月快要走到尾声，太阳还远没有露出脸来偷瞧依然安睡的世界。只是天空开始有了颜色，出早操列队的时候，在昏黄的灯光下也不再感觉多么的黯淡。

就让光的强度保持在这种状态吧——无论如何算不上明亮，却又足够看清所有的轮廓，以及眼前不易捕捉到的细节。虽然耳边的嗡嗡声没有一点安静下来的迹象，却可以有一个机会，明目张胆地将目光投到某个人的身上，也许就在隔壁班的隔壁班的队列里，也许就在自己所站位置的边上。

虽然不知道太阳升起的时候是几点，但是佑佑还是暗自盘算着什么时候眼前的发梢会变得清晰起来，在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郑新建说的“最好的时光”，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样子。坐在教室里，她和自己相隔一个空着的座位，出早操的时候，她则在女生的最后一排，自己的左前方。还未睡醒的人和相当清醒的人中间进行着不同话题的讨论，嘈杂中传来一声哨音，然后楼下的所有队列开始慢慢移动，从散步到小跑，最终像是一列列蒸汽小火车，呼哧呼哧地从餐厅楼下开了过去。觉得没意思，或者想偷懒的时候，在清凉的黎明前，还可以抬头望一望她没有固定好的头发，一种有些凌乱却很美的样子。

佑佑所在的实验班，是弘志重点班里的重点班。那一年，学校换了新的领导班子，还在为中考奋力拼搏的童天佑，因为在4月的一次考试中成绩优异，5月的时候就和几百名其他中学的尖子生一起进了弘志的大门。小学还没毕业就开始住校的童天佑对此适应得相当快，报到那天，一个人不紧不慢地坐车、看布告板、在陌生的小路上穿过人群，然后站在一排白色墙壁的瓦屋前瞪了老半天的眼睛。

“回到解放前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然而空地上的人群说明他没有走错地方。他在赵云面前的桌上签了到，准备进教室找一个位置。

后门没有开，他在屋檐下往前门走，还有两步的时候，从室内走出来两个女生，一前一后，穿着同样的衣服，留着同样的齐耳短发，穿着短裤，露出好看的小腿，朝他走了过来。

佑佑脑海中闪过了“双胞胎”这个词汇，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多看了她们两眼。后面那个女生明眸皓齿，看起来好像是妹妹，正在跟姐姐说着什么，忽然注意到童天佑的眼神，立即闭了口，小跑两步跟上了姐姐。

“程昱辰，刚才那个男生……”

她后面说的什么，佑佑没有听清楚。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了，教室里几乎坐满了，佑佑只好到最后一排找了个没有人也没有物品的位置。

下午是自由活动，直到晚餐后，因为赵云的要求，所有人才又回到教室。佑佑正在和身边的女生闲聊，却听到身后有人叫住了自己。佑佑回头，是中午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程……就是双胞胎里的妹妹。

“呃……你……”

在腼腆的女生面前，童天佑有些放不开，说话的声音比往常小了许多，还断断续续的。不过他发现，这个女生好像也不太习惯跟陌生的男生说话。直到那个叫程昱辰的姐姐说“这个位置我们上午已经占了”之后，佑佑才不怎么情愿，却又无奈地抱起了自己的书包。

佑佑抱着空荡荡的大书包靠在后墙上，前排所有人的后脑勺尽收眼底，偶尔有人转过来看了他一眼，他就感觉很不舒服。他也一直没去看那对双胞胎的反应，直到几分钟后赵云又去要了套课桌椅，那个叫程什么的妹妹才跟他说：“要不你也先做最后一排吧。”

佑佑张望了一下，只好对她点头微笑——别处都已经坐满了，目前能够放得下一张课桌的，只剩下后门旁边的地方了。佑佑扫了一眼，那里是放笤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