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雨荷花满院香(第十六章 书房里的讨论)
晚饭后,要是没有下雨,在院子里乘凉或者在巷子里散步都是不错的活动。可惜屋外的雨一直没有停。这会儿雨不是很大,落到屋顶上、青石板上、院墙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余锦荣跟张澄安一起收拾了桌子,准备去书房看一会儿书:“安姐儿,要不你也到书房来?”
张澄安当然不会拒绝。
黄昏的天色最不舒服,将暗未暗,光线变得很朦胧,不管是点了灯还是没有点灯,都会给人一种看不清眼前东西的感觉。
如果父母在家,那么不管天色是明是暗,天气是好是坏,心里总是安定的,觉得万事万物都无法侵扰,无论在哪间屋子呆着都不会觉得害怕。
但要是父母不在家,不管家是大是小,总觉得空落落的。再加上张澄安有时候是个严重的被迫害妄想症,在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幻想各种入室盗窃等等可怕的事件,乃至幻想鬼怪之类,直到把自己吓死,不敢看镜子,不敢吹灯,不敢扭头看身后。
张澄安跟在余锦荣身后进了书房,像一条小尾巴,亦步亦趋。
“先生没有给你们布置作业吗?”看到余锦荣翻开一本游记,张澄安有点不怀好意地说。
余锦荣无奈:“刚吃完晚饭,就不能让我放松一下吗?”
县学的先生很有责任心,在宣布做风水期间放假的同时布置了三个题目,要求从至少两个不同的角度破题,写出至少六篇完整的文章。张澄安拿过三个题目左看右瞧,似乎在思考哪一个题目比较好写。
“农事、礼制、战事,先生出的题怎么这么刁钻?”张澄安小时候扮成小童,跟着张先生去县学听讲,在家的时候也会听张先生给余锦荣上的课,所以能看懂这些策论题。虽然她基本上没有动手写过科举文章,但是读过一些,对于怎么破题有自己的看法。受到眼界和身份的限制,张澄安的切题角度跟举业要求会有点差别,但是有时候能给余锦荣不一样的灵感。
余锦荣想听张澄安对这几个题目的看法,张澄安便兴致勃勃地对着题目开始叭叭叭:“关于农事的这篇,我觉得可以从节令和技术来考虑,还可以委派专门的农事官员去推广好的技术,不过还得防止外行指导内行,毕竟每天都在田里的老农民可能才是最知道脚下这片土地的情况的人。关于礼制,哎呀这个我真的不太懂,我觉得遵照礼制来行事是挺好的呀,每个人都可以按部就班来生活和做事,不过可能穷人和富人、有空的人和忙碌的人能够做到的程度不一样吧,可能还是要有点灵活变通的空间?战事,我的天呐朝廷要对北边出兵了吗?感觉说了好多年了,从我爹还在准备科举的时候就开始说了。”
“你还记得你爹当年准备过的内容?这记性可真是不一般呀。”余锦荣笑着赞道。
“那当然。”张澄安翘起了尾巴,“我爹温书的时候我还跟着一起学呢。我娘说那时候我才开始学说话,一旦听到我爹在背书,就想要跟着念,扰得我爹原本背得烂熟的内容都在脑子里糊成一团。”她看起来骄傲极了,把自己的丰功伟绩分享给她的小伙伴。
“好了好了,我不打扰你了。”张澄安决定做个乖宝宝,“祸害了我爹一个也差不多了,就不祸害你了。”
余锦荣从张澄安手里接过写着题目的纸,反复看了几遍,把它搁在桌上,拿起墨开始慢慢研磨起来。他喜欢墨条与砚台摩擦的声音,沙沙的声音有规律地响起,墨条在墨水中画出厚重的圈,给静谧的书房添上一点涟漪。余锦荣习惯在这个过程中整理思路。
看余锦荣投入到正事上,张澄安继续看中午没有看完的话本。不知道是不是中间被暴雨打断过的原因,话本没有中午那么吸引人了,似乎没有了那种迫切想要看到结局的冲动。但是张澄安还是认认真真一字一句看了下来,一边看一边想:要是我自己来写话本,好像也可以这样设计情节。
就这么想着,似乎有个灵感的泡泡在脑海里即将冒出来。张澄安觉得应该记录下来,谁知道这个灵感泡泡会不会有朝一日变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正好余锦荣磨好了墨,正准备取笔蘸一蘸,张澄安就捷足先登,拿了他这几天惯用的笔。两人时常会共用对方的笔,分得并没有很清,只不过这支狼毫笔这几天是余锦荣在用,张澄安一直在用一支羊毫。
余锦荣也习惯了张澄安的心血来潮,见她想用狼毫了,便取过旁边的羊毫来写。他今天没有准备把文章写出来,只想把大致思路记一下。
等余锦荣记录完自己的论证思路和想到的论据,他就把作业撂到一边,扭头去看张澄安写的东西。
“还在接着上次的故事写吗?”余锦荣拿起一张草稿问。
张澄安进入咬笔头的状态:“你是说上次那个第九个开头吗?我没写下去,总感觉从开端到最紧张精彩的那个情节中间的部分写不来,铺展不开。今天就只是记录一点灵感片段。”她总是写不出完整的故事。
余锦荣笑道:“要不你把你写过的那些灵感片段都拿来,随便抽出几张来,组合成一个故事?说不定随意的组合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张澄安没想到余锦荣提出了这么有意思的建议,她想了想觉得很可行,跳起来要去多宝阁上找她那个装满了灵感纸条的小盒子。跳到一半又转身冲到余锦荣面前,猛地抱了一下他:“锦哥儿你的主意太好啦!我有预感,这次我一定能写一个故事出来!”
软绵绵的怀抱一触即离,没有给余锦荣过多的回味时间。看着风风火火、说干就干的张澄安,余锦荣有点懊悔自己说出口的这个灵机一动,原本是看她苦恼自己的话本才想给她出个主意,照她现在这股热切劲儿,有点睡前一定要写出来的架势。
“要不,今晚先把纸条抽出来,好好构思一下,就像我刚刚写在纸上的论证和论据一样,明天再写?”余锦荣亡羊补牢地建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