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无挂碍，无有恐怖

近来睡眠尤浅，凌晨时候，闻得门外一阵脚步声，误以为天将大亮。睡眼瞧窗，仍是两眼漆黑，没有白色光芒映照。看时间，正值凌晨两点半，翻身难睡。

夜如此黝黑，死一般沉寂。那脚步一声声，沉重地落在台阶上，充满怨气一样敲打着深夜的梦。不自觉，把眼睛蒙上，似乎看不见，就没那么可怕。凌晨醒来，常怀疑那是梦。因为我常常在梦中知晓我在做梦，于是把现实也当作是梦了。

摄影：远山

我想这种知晓自己在做梦的情形，不单是我一人的，如果讲出来，很多人将会有同感。譬如，晚饭粒米未尽，可能梦中都在四处觅食。再像，小时候睡前喝多了水，到处找厕所，偏偏知晓这是在梦中，掐了自己，嗯，又不像是梦，于是就入厕了，却是小孩子尿湿了床铺。有时候在梦中寻宝，不知怎的，猛然惊醒，这梦正到了兴味的高潮，有未完成的遗憾和不甘心，赶紧蒙上头，热心继续梦中的事。有一两次能接续上，就像是故事终于有了结局那样满足长叹。大多数时候，梦中的虚幻是没头没脑了。

摄影：远山

人生如梦，这是早被人一语道破了的。既然是梦，是不是生在人生大梦之中，我们也能清楚明白地知道我们在做梦了？这样一想，疑惑和莫名的悲哀就占据了我，使我无法自解。人生在茫茫无际宇宙之间，开拓无穷的能量，探知到无尽的世界神秘，有时竟渺小如一粒尘埃。当借以栖居的躯壳腐朽化为云烟，伟大的灵魂一去无迹，何谈还有人生啊！我们的名誉、财产、深情…全都空无一物了！

佛教里讲生死轮回，人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往生到又一个世道里。转身回看，更觉异常诧异：在我们以前，世代的人生息繁衍着，“人生”已被重复上演了无数次。所有的人一边理性地知晓这是在做梦，一边又毫不犹豫地热心于做人———当官的热心办公，追求厚禄的荣耀，单身的孜孜以求恋爱的甜蜜、结婚的幸福；学生深埋于无涯学海，甘之如饴……人生保暖的愉快把我们骗住，致使我们忙碌无暇回想，流连于人世的纸醉金迷，得过且过，丧失了改变的勇气。

摄影：远山

直到刚刚，我还在庆幸自己不再惧怕深夜的黑暗。外公去世以后，每逢心生恐惧时，会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不会有什么的，外公他看着呢，他会保护我的。当人有了感情的依托，明知道是梦却仍不愿醒来，我为自己感到一丝的悲哀。假如这不是梦，那魂魄估摸着又开始上演一场人生大戏，又何尝有时间来照护属于他前一世的不想干的什么人。

《心经》上曰：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既然知道自己在做梦，可不要糊糊涂涂沉睡于梦中，要在梦中，常常寻找“真我”的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