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枝，可惜你却不知
本文参加简书七大主题征文S2，主题：校园小说。
十一月还没到，我便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害怕寒风灌进心里，把对你仅存的那一点希望之火吹灭。
本来我一点也不喜欢这座北方小城，刺骨的寒风，粗糙的方言，连空气都那样陌生。可自从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便开始讨厌寒暑假，因为在那漫长的一个多月里，我只能靠回忆活着。
1
“南边最后一排靠窗户那个男同学，你起来说说……”，作为毫无方向感的南方女孩，对老师点名回答问题都要用东南西北表示震惊，震惊到连问题都没听清楚。
我抬起头四处张望，看见站起来侃侃而谈的你。阳光照在你身后，我看不清你的脸，却沉醉在你甘甜清冽的声音里。
老师很欣赏你的回答，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说晁末。
晁末，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名字。
我在班级QQ群里找你的名字，头像是个大写的毛笔字“末”，故乡浙江绍兴。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你就会想起那句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在社团报名日那两天我早早地游荡在广场。别人都在找有哪些好的社团，而我却在找你。
晁末，这样的名字应该是出生在书香门第吧，头像也是毛笔字，莫不是你喜欢书法？声音那么好听也有可能去广播站？
我来回在人群里游荡，被迎新生那天接我的学姐尼曼撞见，她热情地拉我去她们的文学社。一来本人自诩还是有些文学造诣的，二来也不好驳了学姐的面子，便应了她。等到填资料的时候，才发现出来得太着急忘了带笔，只能等着前面一个同学填完。我站在人群里四处张望，仍旧奢望着遇见你。
“学姐，我填好了，你看看呢。”
猛地一惊，是这熟悉的声音，原来刚刚在我前面的人是你。那天，是我来到这座城市几个星期里最开心的一天。或许，我们以后就能经常见面啦。
社团注入新成员，第一次活动免不了自我介绍。我特意坐在你身后，用余光瞟着你的后脑勺。别人说了些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你说的，我却一个字都没敢忘。
我的第一篇小诗发表在校刊上，挨着的是你的散文。好巧啊，我时常望着校刊里的这页纸傻笑，舍友们以为我发表了篇文章高兴疯了。其实，我哪里会在乎这些，高中时作品就上过地方晚报，校刊对我来说根本没有吸引力，有吸引力的只是那两个字“晁末”。
2
周六，宿舍人都在睡懒觉，我饿得不行，一个人奔向食堂吃早饭。想起那两篇文章就忍不住抿着嘴笑，害怕别人以为我是疯子，便特意把头埋下来。
“你也一个人啊，不介意我坐这里吧。”我一抬头，他正望着我笑。我第一次看清他的脸，愣住了。
“我们一个班的，有没有印象？”
“当然，还是一个社团，我看了你的散文，真不错。”
“你的诗也不错，我特别喜欢你那句‘走吧，走吧，你的行囊里装着故乡’。”
那天早上我们聊了很多，从食堂聊到操场，从文学谈到生活。晁末，我真的好喜欢你呀，好想时间永远停留在我们坐在操场看台上的那一刻。
我们从陌生人变成了熟人，在学校，在食堂，在图书馆，在校园的小路上，我们经常碰面，友好地打招呼，或者寒暄几句。在第一次畅聊之后，我们的关系并没有进一步发展下去，莫说是恋人，连好朋友都谈不上。
我很沮丧，整日想着怎么找机会和你单独相处。
计算机等级考试的临近，给了我一个绝佳的机会。男孩子这方面的技能自然要强一些，我请你帮忙复习，你爽快地答应了。
那几天，你带着笔记本一遍遍教我做题，带我复习。有时候胳膊挨着胳膊，有时候手碰着手，你均匀的呼吸声萦绕在我耳边。某些时候，我竟会有你已经是我男朋友的错觉。
遗憾的是，考试结束了，我们又回到了原来的生活状态。你基本不会主动找我，我也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找你。晁末啊，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爱你爱得如痴如醉！
3
第二年春天，文学社组织了踏青活动。我们一行十八个人挤着公交车摇摇晃晃两个小时，到郊区去春游。车上人来人往，我被挤到窗边，你站在我对面，用胳膊把我围起来。你望着窗外，我看着你的肩膀，那一刻，好像所有的拥挤吵闹都与我们无关。
北方的春天来得特别晚，河道两旁的枯树才发出新芽，娇嫩的骨朵儿还没来得及盛开。尼曼挽着我，走在人群后面。她看着你，很小声地问我，“你的春天是不是来了？”。我愣了一下，“春天有什么好，招蜂引蝶的，我喜欢夏天。”尼曼哈哈大笑起来，所有人都转过头来望着我们，“没事，没事，我们讲笑话呢。”
我喜欢尼曼的性格，热情大方，虽然有时候觉得她叽叽喳喳挺烦的，但对朋友真心不错。我来这里的第一年，好几次生病都是她陪我看医生给我买吃得，她总说看着我一个人跑这么远来上学怪可怜的，让我把她当亲姐，遇到事千万别跟她客气。
尼曼的男朋友在两三百公里外的另一座城市，一开始一个月见两次，慢慢地，见面的次数也少了。不过我一点也不担心她会失恋，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喜欢她的人早就排着长队等着了，优秀的也不在少数。
看着尼曼，谈笑间眉飞色舞，大概男孩子都会喜欢这样落落大方的女孩吧。我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想趁着这次春游，跟他表白。
晚上大家在农家乐聚餐，我借着热闹喝了几杯啤酒，一个人跑到河边吹风。到底要不要告诉他？我反反复复问着自己。
“怎么跑这里来了？真喝多啦？”晁末侧立在我身旁，认真地看着我。
“你怎么也出来了？”
“学姐没看到你，让我出来找找。”
“哦……”整个世界都沉默了，“要是尼曼没叫你出来，你会来找我吗？”酒装怂人胆，我没有再回避，直直望向他的眼睛。
“当然会呀，天这么黑，你一个女孩子……”我本想打断他的话直接问重点，不料我们的谈话却先被他的电话铃声打断。
“喂……才吃过晚饭，和朋友在河边走走……嗯呐……我知道，一会儿回去了打给你。”他的语调温柔地像二月的春风。我长长地吐了口气，还好没说出来，不然真丢人。
“我女朋友，”晁末笑着说，“我们是高中同学，她在杭州学医。她们那个专业不像我们这样悠闲，背不完的书，考不完的试。”
“哦，真好。”
“什么真好？”
“你们啊，好多人都不接受异地恋，坚持异地恋的一定是真爱。”
“也许吧”，晁末没有再讲他们之间的事，“走吧，一会儿晚了最后一趟回学校的车都赶不上了。”
回城的公交上，人不算多。我拉着尼曼坐在最后一排的窗边，我把头靠在窗户上，看着外面从漆黑一片到灯火辉煌，而我心底的这盏灯或许早该灭了。
4
踏青归来后，我开始躲着晁末。关注了他一年多，自然知道他习惯几点吃饭，喜欢在哪里上自习，爱吃哪家的东西。我们“偶遇”的次数开始减少，我也没有以前那么爱笑了。
他的女朋友以后会是医生？现在都这么忙，以后说不定更忙，谁受得了呢？也许他们很快就会分手。我只要控制住自己，和他保持距离，默默等着就好。
两个月的暑假结束了，我提前几天到学校，期待着“好消息”。开学的第一次班会，我选了最后一排，这样就算悄悄盯着他看一晚上也没有人会发现。
可是，晁末没有出现。
“同学们，告诉大家一个不好的消息。我们的晁末同学生了很严重的病，已经跟学校申请休学了。希望大家在学习的同时也要保重身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辅导员后面说些什么我已经不在意了，我只知道我的晁末生病了，都休学了，一定很严重吧？
我一路飘回宿舍，三两下洗漱完躲回床上。他生病了，打电话怕是不合适，点开QQ却又不知道发什么。
“晁末，你还好吧？”犹豫半天，只打了几个字。等了一晚上，隔几分钟看一下手机，仍旧没有他的消息。
等着盼着，我竟然睡着了。睁开眼已经是早上六点半，他还是没回我。百无聊赖，我打开了空间，30分钟前，晁末的空间发了一条状态：
大家好，我是晁末的女朋友。昨天晚上收到很多朋友的慰问，太忙没来得及回复。他生病了，但目前没有生命危险，请大家放心。
我很想问他得了什么病，却又害怕他女朋友起疑。只能每天睡前为他默默祈祷，祈求老天爷保佑他平平安安。
5
我再一次碰到晁末的时候，已经是大三的秋天了。学校为了不耽误大家大四实习找工作，把大三的课排得非常满。一直听说晁末回来了，插班到我们下一届，却总也没机会见着他。
同样的清晨，同样在食堂，我无意中瞥见角落里那个瘦弱的身影。想都没想，我冲了过去。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还好吗？听说你生病了，我……们大家都很担心。”
“没事，慢性肾炎，刚进医院那段时间确实有些严重。不过现在好很多了，只是成了个药罐子。”他苍白的脸笑起来，让人心痛。
“你女朋友对你真好，多亏她告诉我们你没事，不然得多担心啊。”
“是啊，她也跟着我休学了一年，这一年她对我的好，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一辈子也忘不了，也就是说，这辈子我都没机会了。他接着说，“我们订婚了，毕业就结婚。”
“恭喜啊，你也算是因祸得福。”
“算是吧。你呢？找到自己的幸福了吗？”
我眼里噙着泪花，埋头看着桌子，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想起来了，尼曼还在图书馆等我，下次再聊啊，保重。”我落荒而逃。
6
后来，我们再也没有碰面。如果早知道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我一定会厚着脸皮向他讨要一个拥抱。
毕业前，我最后一次去自习室，坐到了大一经常坐的位置上。
桌上我写的那行字还在，“山有木兮木有枝”，不知道哪个好事者在后面加了一句“心悦君兮君不知”。我拿出笔，划掉后面一句，改成“可惜你却不知”。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回到南方工作生活，甚少再见到大学同学。前年，尼曼和她初恋结婚了。我去参加他们的婚礼，也没见着熟人。
晁末有时候也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他坐在课桌旁，抚摸着我写下的那两行字，望着我痴痴地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