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

文/一刀斋

凌晨三点。

列车冷气开到很足。

周裴换了姿势抱住自己的胳膊，将就的睡法压到血脉不畅，肘根发麻。

其次是冷，透到骨子里。她薄外套抵不住车厢里弥散开的冷意，背包抵住胃袋的位置，勉强保温。

后半夜睡睡醒醒，无论何时睁开眼，窗外都是黑幕，玻璃上倒映着自己的影子。过道上静悄悄，惨白灯光下，人人脸上都是疲累不堪，东倒西歪地蹙眉睡着。

她抿紧了唇，看一眼时间，屏保上的光刺着眼，看一眼，丢进靠里的衣兜，头埋进胳膊里去。

她觉得她是疯了，买了最远途的火车票，由北到南。从漫漫广袤的西北去向水草丰茂的南方。

她浑无目的，或许中途就会下车。

只是需要走一程。

天亮的时候，她不再睡，看着窗外。

愈往南，沿路经过的风景越是葱茏水润。水泽宽阔众多，山丘薄雾弥漫，森森的绿。

列车报站，是不熟知的南方小城。

背着包利落下车。长腿跨过层层关隘，停在车站外，深吸一口气，满腔子里都是潮湿的冷气，清新凛冽，纯净到她肺叶发疼。

出站后漫无目的，四处看了一眼，处处是错落的不知名小旅馆。她一面看着，一面干咳到弯了腰，夜里空气干冷，怕是着了凉。

旁侧忽然过来几个人，用着不标准的普通话抢着问，“要住旅馆不？”“要不要住旅馆？”“大床房带电脑才70，住不住？”

每个人脸上期待的神色如同盯着猎物。挤挤擦擦跟着她，但碍于她周身不近生人的气场，没有进一步触犯到安全范围内。

“……”她心里堵着一口闷气，一句话也不想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余下的人见没有做成生意的意向，也就讪讪地不再追。

她先拣了一家便利店，橱窗里一排烟，手指戳了戳一个方向，“老板，一盒烟。”

老板是个矮胖的中年人，发根竖着，眼睛瞅着左侧方的早间新闻，手卷着饼往嘴里送，另只手慢慢悠悠拿给她，不必挪动半步。

她站着的间隙，从橱窗里瞥见自己的脸，一夜不曾稳睡，眼底乌青，脸色苍白，神色不比平日，直如笼着一层寒霜。

嘴唇上残余的口红干裂到不行，唇纹毕现，十分狼狈。她下意识舔了舔，从货架上抽出矿泉水，和烟摆在一处，将钱推过去。

“咔嗒”一声拧开了盖子，一仰脖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凉水，冷的她一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