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仙传》第一章 漫漫人生路 渺渺奈何桥（2）
虽然朱丹的猜测的确是这样，但是一听到这个准确的回答，他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喃喃说道：“那我是……死了？真的死了？”
“不死又怎么会来到这里呢？”这回堂上人倒是慢条斯理地说了，“我乃阎罗王座下判官，姓陆，世称陆判，专判凡人死后之罪罚！”
“陆判，陆判。”朱丹喃喃自语，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却又不知在哪里听过，问：“我既已死，就成了鬼魂，可我和外面的怎么好像不一样？我叫他们也不答应。”
陆判说：“生前或许不同，死后却是一样，只是三魂七魄尚不完整，以至无识无感，无欲无求，只会痴痴往前。”
“那意思是，我的三魂七魄是完整的？”朱丹不知是喜是忧。
“哈哈。”陆判大声一笑，宫殿竟然为之一震，“如果你的三魂七魄不完整，在你进殿的一刻我便会对你用刑。你这一生虽然没有什么大成就，但总算善良孝恭，竟然为了维持生计，赡养长辈而累死，所以你的魂魄依然完整，可顺利轮回转生。”
“原来我生前这么好啊，可是我怎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朱丹说道。
“忘了？”陆判有些诧异，竟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朱丹茫然地扶着额头，说：“我是谁，我从哪里，我生前究竟做过什么，我……好像都忘了。”
“刚才你去过哪里？”陆判问道。
朱丹缓缓说来：“我醒来的时候，只看见一片彼岸花海，然后……走上一座桥……”
“那桥可是由白玉砌成？”陆判猛然打断了朱丹的话。
朱丹被吓了一惊，悚然地看了陆判一眼，点头说：“是的。”
“你可知那是什么桥？”陆判泠然说着，他似笑非笑，衬着绿面赤髯，着实令人心惊。
朱丹由不得后退数步，颤声道：“什么桥？”
陆判走回台阶，振衣坐了下来，道：“自然是奈何桥，喝了桥上孟婆的一碗水，便会忘记一切。”
“可我没见到什么孟婆，也没喝什么水啊。”朱丹说道。
陆判没立刻回答，却挥了挥手，身旁的两名鬼差便悄声退了出去，这才缓缓说道：“我还没判，你就无法看见孟婆，又怎能喝孟婆水？”
这陆判竟是在明知故问，朱丹实在茫然得很：“既然没喝孟婆水，那我怎会什么都忘记了呢？”
陆判脸色有些缓和下来，尽管仍是绿面赤须，却没那么让人害怕了，他说：“想必是你生前尚有遗憾或者悔恨，一心想要忘记，若是如此本来无足轻重，可是你却在我宣判前闯入奈何桥，这样……唉……”
看着陆判哀叹的样子，朱丹有些不寒而栗，但转眼间似乎想通了什么，显得毫无所惧，大笑道：“死都死了，还能怎样？你快快宣判吧，我现在该去哪里？”
“你该去哪里？”陆判一字一字说得极慢，突然抓起桌上那一张记录着朱丹生前之事的纸，瞬间撕得粉碎！
朱丹惊呆在地，他虽不知那张纸上究竟写着什么，但看着飘散的纸屑，不禁有些怅然若失，人不管生前做过什么，到头来究竟只是一场空，名也，利也？苦也，恨也？都将随风而散。
“我这样做，你可知晓这意味着什么？”陆判说。
朱丹微微摇头，说：“都无所谓了。”
“无所谓？”陆判一声冷笑，说：“无知者无所畏惧，千百年来，我所见到的，却是多了。可是用刑过后，你又是否能够这般淡然？”
朱丹想起了在门外听见的杖打惨叫声，微微一惊，说：“你方才说我魂魄完整，而且生前良善，极为孝顺，怎会再用刑？”
“生前之事，你都已经忘了，我再重写一张又如何？”陆判说着，手在桌上轻轻一挥，便出现了一张白纸，蘸墨要写。
“且慢！”朱丹大声喊道。
陆判轻笑道：“怎样？”
“你要写些什么？”朱丹急声问。
陆判笑道：“你虽全无记忆，但心智尚存，难道还不明白么？”放下笔，缓缓走下台阶，指着桌上的生死簿，森然道：“我只须轻轻几笔，便能令你永不超生！”
朱丹乍一听，脸上仍是波澜不惊：“你是在吓我？呵，我真的不怕，要说什么你不妨直说吧。”
陆判从上往下看了朱丹一眼，抚须笑道：“千百年来，我所阅之人何止万千，可没见过像你有这般机缘的。也罢，我且跟你说吧，地府一界，与人界不同，人界沧海桑田，历尽变化，朝代更替，生老病死，反反复复。而地府千万年来从未变覆，所以这里没有年代，没有时辰，有的仅是无尽的罪孽和惩罚。我自任判官以来，虽铁面无私，执法如山，却……唉，我已经很久没跟人说过话了。”
陆判威严的脸上竟现出几分无奈和彷徨，继续说道：“我为施行刑罚而窥探人心，对人世间残留的恶念已是深恶痛绝。在人间，往往会被俗念所吞噬；在鬼界，只是无尽的审判。你可曾想过，要脱离轮回，得知天地正理？”
朱丹听了陆判的话，想到自己就算能够投胎做人，辗转一生，又不过是来到地府报道，倘若自己做过什么坏事，动过什么恶念，将会有长久的惩罚，甚至会永久在黄泉道上挣扎徘徊，或者被水鬼拉下奈何桥。人生而一生又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陆判又说道：“人之投胎转世，会忘掉自己前一辈子的所有记忆，对于人来说，每一辈子似乎都是重生于世。但在我看来，这不过是因果循环，来来去去，又是回到原点，仅是受制于世道轮回，而永远无法参透天地正理。”
“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朱丹似乎明白了陆判话中之意。
陆判微微摇头，说：“我并非要你帮我做事，而是我要助你。”
朱丹讶道：“你要帮我？”
陆判叹道：“你魂魄完整，生前良善，更怀有真诚赤子之心，本有成仙的资本，只可惜缺了点福缘。”
“哦？”朱丹惊呼道。
“你无须失望，我有一个方法，不知你愿不愿意一试。”陆判缓缓说道。
“什么方法？”想到自己眼前这位是群鬼畏惧，威严凛凛的地府判官，朱丹又充满了期待。
“那就是‘借’！”陆判巨眼圆睁，“你这一生既然缺了福缘，那就再借你一命，在这一生再修福缘，渡身成仙，脱离生死轮回！”
“命也能借？”朱丹惊道。
“如何不能借？”陆判说道，“人间借钱，借物，借情，以多补寡，以满盈缺，所谓成仙亦不过借天地灵气来脱胎换骨，区区一命，鬼界尚能相借。”
“那借什么命？谁的命？”朱丹问。
陆判说：“你若愿意，便无须再问。”
朱丹苦道：“我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若不愿意，你便在那生死簿上胡乱添上几笔，是也不是？”
陆判只是微笑着，不置可否，也算是默认了。
朱丹笑道：“其实你也不用吓我，不但能够脱离轮回之苦，还能得道成仙，这样的生意，有谁不愿意去做？”
陆判说：“如此，你走上前来。”
朱丹听言迈上台阶，只见陆判起身走了过来，右手便迅速伸向朱丹的心窝处！
朱丹“啊”的一声大叫，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真是：悠悠生死几多舛，前尘旧梦已茫然。参天透地欲借仙，易心换命求福缘。
（每一整章的最后都会有一首不成格律的歪“诗”，算是前文总结，诸君看看便好，不必细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