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文哥哥·下

（接上文《诺忆录·乔文哥哥（上）》）

写信封

“窥…视狂？”乔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心里飞快地回忆着方才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哪里露出了马脚？小诺诺又已经知道了真相多久了呢？

诚如诺诺所言：乔文就是那个未经允许便翻阅了诺诺日记的男人。在那个午后，乔文坐在林诺的位子不远处，偷瞧到了林诺愤然撕碎日记的全程。那场面吓到了郑乔文，令他认识到了自己的冒失。乔文当即决定，要以一个温柔些的方式靠近诺儿。这首要之务，便是“与几个小时前的自己为敌”；换而言之，他想要与林姑娘站在一边，作出很尊重她的隐私的样子——尽管那个忍不住偷窥日记的家伙就是他本人。

可是，从那之后的表演，都应该很完美才对啊。林诺来图书馆盗走纸屑时，乔文已经开始了在店里的打工。若不是林诺碰巧进来了这家商店买打火机，乔文也许就再无缘与小姑娘搭上话了。真正刻意而为之的，是提着油漆桶去帮忙的部分，可这也轻松说得过去呀：小姑娘买了打火机、并试图购买烈酒，这两个行为可以让人轻松猜出她是想要烧毁什么。有鉴于此，拎着铁桶出现也不会显得突兀——难道破绽暴露在今夜？

乔文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林诺也定住了笔尖。俄而，诺诺打破了沉寂，揭开谜底道：“是你书写字母‘D’的方式——实在特别。”

乔文猛然想起，诺诺每页日记开篇必写的“Dear Diary”——为了迎合她的写作风格，乔文在增添内容时，也抄写了这句话。方才抄写的地址里，也有这个字母“D”。

乔文轻声试探道：“这是你抓住的第一个证据吗？”

“不是的。在你提到‘那些只敢对日记本先生敞开心扉的感情’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很少有人像我一样，叫自己的日记本‘先生’的吧。”诺诺抬起头来，凝视着他的双眼，淡然答道。

这只自以为是的狐狸，居然有两处没有藏好尾巴——乔文不禁自讥。

“既然你现在你已有确凿的证据，”乔文心灰意冷，“你会恨我吗——这个未经允许便读了你日记的人？”

不假思索地，诺诺答道：“不会的。我知道的——你是个好人。”

这回答出乎了乔文的意料。原来，这十五岁的小姑娘不是一头只会傻傻吃草的绵羊：她是神圣的天使，轻松看透了一切，又轻松赦了他人的罪——不，应该说，她根本就不会相信“好人会做坏事”一说。也许，从说出那句“只敢对日记本先生敞开心扉的感情”之时，诺诺便意识到，翻看自己的日记只是这年轻哥哥的无心之失。换而言之，诺诺从没想过自己是在遭遇欺瞒：她以为小哥哥不谈日记的事情，只是因为不愿提起自己的错误。

站在乔文的立场上看，他自以为隐瞒的“偷看你日记本的人就是我”的事实，只是在给他自己徒增心理负担。这几个月的内心煎熬，只是自己对自己的惩罚。他感到心中有什么被触动了。他忽然领悟到：上帝从不会施加刑罚于世人；众生的苦难纯属自寻烦恼。

“…谢谢你。”

“没什么需要道谢的。”诺诺抻了抻衣襟，开始平视远方。

“那天的事情，最多也只是让你不会讨厌我吧。”乔文鼓起勇气，好奇道，“在那之后，为什么允许我如此接近你呢…？”

诺诺沉思片刻，最后还是决定一吐心声：“哪怕我一次又一次地将你阻拦在心堤之外，哪怕我一次又一次地将你当作‘那个人’的替身，哪怕我一次又一次地提出幼稚又无理的要求，你都在努力地想要了解我。我不是未曾防备，只是你从未放弃用那一条一条的简讯撬开我的心扉——老实说，我很感动。”

诺诺再度看向了乔文的双眸，眼神中多了几分似水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