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曹——聊斋诗译之一〇九

少年早慧夏平子，十岁成名远近知。

同乡同学乐云鹤，相交莫逆师事之。

夏规不倦乐日进，文名并著却背时。

潦倒科场皆败北，夏染瘟疫身先死。

云鹤锐身为营葬，孤儿寡母赖扶持。

每得升斗必析二，乡士大夫益贤之。

恒产无多家日蹙，乃叹富贵须及时。

于是弃读改从贾，操业半年小有资。

一日云鹤客金陵，见一瘦削高个子。

彷徨座侧有戚容，问之不语即推食。

以手掬啖顷刻尽，益之双份复尽之。

遂命店主割豚肩，堆以蒸饼又全吃。

乐问何故飘泊此，不可明说怕天知。

问其里居在何处，朝村暮郭随处是。

整装欲行其亦从，辞之不去觉语奇。

一饭之德不能忘，君有大难何忍弃。

次日渡江风涛作，估舟尽覆人濒死。

俄而风定踏波出，登上客舟暂歇息。

又挽一船扶乐上，复跃入江未迟疑。

两臂夹货掷舟中，数入数出水淋漓。

乐谢救命又救货，检视货财无亡失。

乐喜惊其为神人，神人告退苦留之。

乐笑止失一金簪，神人复寻劝已迟。

忽见神人含笑出，以簪授乐众骇异。

乐与携归共寝处，每十数日始一食。

食则啖嚼不知数，一日神人又告辞。

昼晦欲雨适闻雷，漫云雷是何样子。

少时倦甚伏榻寐，既醒觉身晃不止。

开目似在云气中，晕如舟上踏不实。

仰视星斗眉目间，如在蓬中老莲籽。

遂摘一枚藏袖中，银海茫茫拨云视。

城郭如豆海如池，设一脱足无完尸。

俄见二龙驾车来，龙尾一甩如鞭笞。

车上有器贮水满，有人舀水遍洒沥。

神人取瓢令乐洒，乐望故乡尽淋漓。

我本雷曹误行雨，三载已满从此辞。

乃垂万尺驾车绳，对乐微笑令缒之。

乐如其言飗飗然，瞬息及地睁眼视。

绳收云中不可见，村里沟渠水满溢。

归探袖中摘星在，出置案上如黝砾。

入夜光耀映四壁，什袭而藏益宝之。

一夜妻坐对握发，忽见星光如萤细。

妻方怪咤已入口，愕奔告乐愈惊奇。

梦夏自称少微星，天上携归正其时。

今为君嗣报大德，妻果临蓐光满室。

因名星儿人机警，年方十六及进士。

异史氏曰：

乐子文章名一世，忽觉苍苍无位置。

遂弃毛锥如脱屣，燕颔投笔又何异。

一饭之德感雷曹，三十得嗣因平子。

神人之私报恩施，造物之公酬贤士。

（原文1491字，译诗805字，2024.7.17.14：51.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