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故事
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紧张地准备着自己的期末考试，当时下着大雪，我记得自己抱着灌满热水的杯子在图书馆一楼的过道上，半天半天地挨过缓慢疲惫的日子。当时正好期末考试和教师资格证面试时间撞上了，对自己毫无信心的我毫不犹豫地决定放弃准备教资面试。我记得当时在一门课程上，教育心理学的老师好像跟我们提到过说一个人的童年从一定程度上就断定了他的一生。当时我觉得老师为了吓唬我们好好复习，或者为了吸引我们研究心理学，故意夸大了童年在人的一生中的作用。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断断续续的记忆里，深刻地印在我脑海里的那些事情，好像真的都是发生在童年。
童年对于我意味着什么呢？我曾经觉得这只不过是人在没有自主意识的情况下被动地接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善与恶的时期。当人们爱你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的童年是一段欢声笑语、神圣美好的快乐时光。当人们伤害你的时候，你会觉得童年是一场颠三倒四、痛苦不堪的屈辱噩梦。所以，我一直觉得真正给童年在人的一生中定义和定性的很多时候不是我们的经历本身，而是我们对于这些经历所抱有的情感和愿望。很多时候，我们自身感受到的情绪对于这段时间的影响是不可忽视的，甚至连我自己都曾在心里暗自反问：生活在一个旁人都定义为幸福的环境里，为什么还是会有那么多人感到不快乐？我的不快乐到底是来自于哪里，难道真得只是因为自身过于敏感和天性脆弱？
或许有的人的确生来注定是一种模样，就像有的宝宝一出生就会放声大哭大笑，而有的一出生就被怀疑成哑巴。这种强烈的暗示不仅来自于周围的环境和周围的人，更来自于自身不断地角色强化。在不成熟的年纪，过早地意识到自身的性格是一种早熟的行为，它会限制我们不断地去模仿自己、强化自己，提前承担起成人所扮演的角色。在很小的时候，人们就告诉我我是一个性格内向、安静的孩子。我当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评价对我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几乎所有的老师和家长都这么对我说，慢慢地当他们再次这样形容我的时候，我甚至会在心里说：对，没错，我就是你说的这样。面对心里偶尔涌现的冲动念头，我慢慢地学会了不动声色地压制它，抛弃这些使我的自我认知可能产生混乱的想法。
现在，我好像才开始慢慢成熟。突然意识到：一个人真正的样子，只是由他的选择所决定的，这一观点确实和存在主义的观点不谋而合。已经二十出头了，我才开始学会面对自己的复杂性，坦然接受自己这颗闪烁飘摇的心。人的性格绝不是用有限的形容词能够定义的，这个道理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教给我了。我的心里不止是装着那个沉默安静的我，更深藏着一个被压抑的狂躁尖叫的我。我有时候会产生一种很可怕的想法：在所有人都没有声响的场所里放声大笑，大喊大叫，甚至是手舞足蹈，这种想法很快就会被理智所取缔，但是不得不承认，我是真正被这种念头控制过那么几个瞬间的。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忍不住想起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中那些幽灵一样的恶魔，斯维德里盖洛夫、基里洛夫、斯塔夫罗金、伊万·卡拉马佐夫、斯麦尔加科夫，这些人或许只不过是坦然地释放了在我心头闪现的那些欲望而已，他们只不过是我的身体里不见天日的一部分而已。
童年的情绪体验对我的影响很大，虽然这些情绪很多时候隐藏在记忆深处，不被触发的时候很难被察觉，但它确确实实存在于我的身体之中。我看到小说的时候，经常能从主人公身上所发生的的事情中感受到共鸣的情绪，这种情绪并不是因为故事情节导致的，而是因为它像是一个灵巧的阀门，打开了关于它的记忆，逐渐从潜意识之中浮现出来，被我们自身所感知到。弗洛伊德的理论尽管不那么科学，但有的地方确实真能帮助我们正确解读一些突如其来的情绪。就像我刚刚在看弗兰克写的关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童年的经历，脑子里却浮现出的是自己第一次从家里转到寄宿学校去的回忆。那种陌生感和恐惧感，是我第一次走出家庭时对这个社会的全部感受，我一直没有跟家人提起过，独自呆在学校的第一个晚上，我不敢脱衣服、也不敢盖被子睡觉。隔一天后爸爸因为担心我来学校探望我，当他坐在学校食堂的不锈钢椅子上看着我吃饭的时候，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几天来所有的恐惧和不安袭上心头，我的眼泪禁不住往下流。还有第一次放月假的前一天夜里，我激动得难以入眠，我怀着兴奋和小有成就的心情跟爸爸叽叽喳喳地谈天说地，却唯独忽略了自己的脆弱。
记得初二的暑假里，一天夜里妈妈突然问我：怎么别的小朋友都很喜欢跟爸爸妈妈讲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我好像从来没有主动说起过自己的事情？关于我在学校里的表现他们都是从每年的成绩单和教师评价中获知的，和老师的仅有沟通只限于送我去上学时匆匆一面，他们参加家长会的次数屈指可数，爸爸和妈妈各一次，更多时候我的家长会都是由爷爷和伯伯参加。我听到妈妈随口提起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委屈感袭上心头，回答道：你不也是现在才想起来问我这些事情吗？我知道我不能埋怨自己的父母没有时间参加自己的家长会、了解我的校园生活和老师朋友，也不能埋怨自己的父母不关心自己，毕竟我知道他们对我的爱丝毫不比别人差。这些无从归咎的事情暗暗地指向人们内心深处最不愿意面对的脆弱，我的脆弱是独自面对一个陌生环境的脆弱，他们的脆弱是不得不远走他乡为生计奔波劳累的脆弱，同样是脆弱，谁忍心戳破。
时间里的很多故事背后都隐藏着秘而不宣的情绪，我想，怀念童年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将它们记录下来，正视从前的自己的回忆，也提醒自己现在要更加勇敢。时间的故事会慢慢浮现，所以不着急，我可以慢慢道来。
PS:许如闻，90后文字爱好者，爱书者，文笔浅陋，有兴趣的书友可以互相关注，多多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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