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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山水乾坤

2022-04-03  本文已影响0人  竹林外
米芾《春山瑞松图》

之前读了几本蒋勋老师关于古诗词的书,老师偶尔会将诗词的写作手法与中国古画的技法联系起来。我突然觉得不同领域的美竟能慢慢融合在一起,相互缠绕,不断升华。

“此时无声胜有声”处的留白,“皎皎空中孤月轮”的写意,让我有一种“醉后不知天在水”的迷离之美,不知自己在诗中还是画中。

本来对绘画一无所知的我,竟隐隐的升起想去了解古画的冲动。

那些画作能经过时间的淘洗,流传千古,自有它的迷人之处。那里一定藏着我不知道的秘密,一定藏着和诗词一样唯美的意境。

于是,遍寻蒋勋老师的书,终于找到了蒋勋老师谈东方美学的书——《云淡风轻》。

一部好的作品,无论是诗词、书法、绘画,它真正的价值并不在于作品本身。真正好的艺术应该是让人的心灵有所领悟和提高。好的作品真正关心的还是生命本身。喜欢蒋勋老师的书,亦是如此。

宋朝一直是中国文化发展的巅峰,几千年来,无可企及。宋朝在经历了唐朝的热烈和开放之后,文化上更加成熟和内敛。

宋朝的艺术一直带有一种清淡的高贵和典雅。宋瓷不再有唐朝色彩上的华丽,却更讲究质感的变化。汝窑的瓷器多为素色,却清新脱俗,飘逸如仙。

汝窑青瓷莲花式温碗

东坡的诗也有水墨画一样的感觉,“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他的诗句中没有华丽的词语,都寻常可见,但读起来却意境非凡。

宋代的山水画更是把中国的绘画推到了意境的最高峰。什么是意境呢?

西方的绘画讲究的是写实,如何把事物画的更像。而中国画,更注重外在的风景和作者心情合二为一。心之所游,意至之境,这便是意境吧

想起樊登解读《西方美术史话》对话慕容老师,提到写意时,慕容老师说:写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一种写实。你有一个印象,把它表达出来,这就是你印象中的真实。

西方的绘画有那么多色彩,如此真实,可是总觉得比不上宋画这样淡淡水墨的感觉,这便是我们更看重作者背后那份深远悠长的心境吧!

那就让我们跟着蒋勋老师的脚步,来探寻一下那些名画背后的秘密。

《千里江山图》——绝世青绿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一幅十二米的长卷,一个靛蓝清郁浓厚、石绿温润清澈的千里江山。

时隔一千年,它再次出现在我们的眼前,依然带着孔雀石熠熠生辉的光芒和一个青春少年对生命的无限热情。

王希孟《千里江山图》局部

宋画中多以水墨画为主,“青绿山水”则是传统的宫廷美学。青绿山水画不同于水墨画,它是用青金石、孔雀石等贵重的宝石研磨成细粉,加上胶,在绢上一层层敷染。

十八岁的王希孟只是国家画院的学生,徽宗却看出了他潜在的才分,“遂诲谕之,亲授其法”。有徽宗这样顶级的师父,王希孟进步飞速。不到半年时间就成此让徽宗极为赞赏的《千里江山图》长卷。

徽宗在成王败寇的功利里备受责难,但在文学的造诣及文化的开创上无远弗届。

徽宗在早大英博物馆和卢浮宫近800年时间里,就提出了建立国家美术馆的理念。

徽宗更提倡真正的创作不是“临摹”,而是要提高心灵品味的意境。

王希孟何其幸运,在最好的年龄遇到了最适合他的时代,遇到了最好的老师。

然而,最亮的星星都是一闪而逝,他们或是完成了应有的使命回归自然,或是刻意留下了那一道耀眼的光辉让人回味。

王希孟二十出头就亡故了,美术史上也只留下了这一声美到极致的长长叹息。

12米的长卷,更像是一部历史的记录片,赤金的底色更突显了孔雀石靛蓝的冷艳和内敛。夕阳余晖,山间明灭,行走在这万里江山之中,时光荏苒,沧海桑田,却带不走那个画后少年的骄傲和孤独。

《千里江山图》不同于传统的“青绿”,此画里的青绿厚薄变化极多,产生了丰富的层次。同是宝石蓝,远山与草荫处光影明亮,是温暖柔和的翠绿,而水面深邃沉黯,是凝定的湖绿。

在对青绿理解上,王希孟也是不同于前人的。大家可以看看隋朝展子虔的《游春图》。在色彩的处理上,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有着一种青春的热情和蓬勃的朝气,那青绿浓艳之间又有一种清澈的高雅。

展子虔《游春图》

他没有用青绿去临摹山色,而更像是去表达了自己的一种心境。盛唐以后在文化里慢慢消逝的对青春的向往,又在王希孟的画里发出光亮。

想象一下,这历经千年的十二米长卷,在我们的手中慢慢展开。右手定格在时间的过去,左手在时间的长河中慢慢游走。

远隔千年的景象恍惚浮现在眼前,那个用宝石细粉层层敷染,专注极致的少年,和那个在少年身后亲手教临,眼带笑意的徽宗。

这便是我发现的画里的秘密吧!

每一件作品的背后都带着作者特有的性格,真正的艺术品不是那副画,而是画面后作者深藏的心境,亦或读懂了心境之后拨云见日的我们。


《溪山行旅图》——人间过客

人生就是一个奇幻的旅途,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风景。

如果说《千里江山图》带给我们的是一个关于青春的故事,那么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带给我们的就是一个关于生命,关于永恒,关于敬畏的故事。

范宽《溪山行旅图》

当我们站在这两米多高的《溪山行旅图》面前,巍巍高山,中峰鼎立,威严无比。它像一位长者俯瞰人间。

范宽曾经师承北派画家荆浩和北宋名家的李成。但是他始终觉得画中没有自己的风格。于是,他就索性天天住在山里,静静地看,静静地听,静静地感受。

人在大自然中一定会有不一样的感受。当我们处于群山之间,看山岚起伏,听风动竹篁,我们似乎与自然有了心意相通。似乎群山听懂我悲欢,我见群山应如是。

大自然的一切变化都已在范宽的心中。起雾了,就画下《临流独坐图》,下雪了,就画出《雪山萧寺图》。

《溪山行旅图》的右侧,有一条白线,这条白线是山间的瀑布,这条白线不是画上去的,而是空出来没有上色,留白出来的。

留白是一个很重要的美学手法。不仅在画中,在古诗中,在音乐中,甚至在我们的心中,留白都是一种安静的美。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那一份空白总会把我们带到更遥远的苍穹,让我们有余地在美中畅游。

在瀑布落下的地方,升腾起茫茫的水雾,水声激溅,若隐若现。茫茫水雾前的树又清晰起来,让平面的画有了立体的深度。

如果说《溪山行旅图》山水的处理已经让我们陶醉,那么我告诉你,它最迷人的地方,不只于此。著名艺术家刘国松在看过这幅《溪山行旅图》后感动得留下了眼泪。

我们前面讲了溪山,但是,行旅呢?如果你不仔细看,或许看不到画面下面的小路上,那步履匆匆的行人。

《溪山行旅图》局部

在这幅巨幅画作中,面对高耸巍峨的山峰,行人如沧海之一粟。然而我们现在用放大镜才能看清的人物,楼阁,范宽也是画得极其认真。甚至是树上的树叶,都是一片片画出来的。

《溪山行旅图》的这些细部真的会让你有一种感动。那是一种能让人安定下来的感觉。我们在匆匆忙忙、急于求成的现代生活中,似乎什么东西都想一蹴而就。

然而,看范宽的画,你会突然觉得时间仿佛一下子凝固了,他把你带回到那个“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的安静山间,和他一起在山水里,慢慢雕琢。

不知道刘国松老先生是不是也感动于此呢?

范宽并不是作者的本名,因为他为人宽容仁厚,人们渐渐忘了他的本名,就叫他范宽。

这幅《溪山行旅图》在明代时,著名画家董其昌曾在画上写下了“北宋范中立溪山行旅图”几个字,虽然画法风格都极其相似,但一直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这是范宽的作品。

然而传奇的作品总有传奇的故事。1958年中国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副馆长李霖灿先生,拿着放大镜在仔细研究,在树叶的空间,仿佛看见有什么在闪动。居然在树叶的空隙中,藏着两个字——范宽。

《溪山行旅图》局部

这似乎是上天的安排。

我们现在如果写一篇论文,一定把名字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可是,范宽藏得如此隐秘。

蒋勋老师说,文人与学者、知识分子不同,他们真正的作品或许不是画,也不是诗,而是他们的生活本身。他们要的只是“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

那些曾经流世的真传在作者看来不过是当时只道寻常的生活。他们没有刻意去创作,有目的地去书画。然而正是这种无心之作,才能具足真性情,才更动人。

时光从范宽面前就这样流过,流到我们面前,一千年。

那座山可能一直都在,亘古不变。路上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多少悲欢离合在人间重演。

人在自然里、在宇宙的生命中不过就是一个转瞬而逝的过客而已。

当我们能看到自己的渺小时,我们对自然,对生命才会充满敬畏。对人世间的纷纷扰扰便会一笑而过。对错是非,争什么?

但是人虽渺小,到人世间走一遭,我们又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每一个生命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宇宙。

敬畏天地,敬畏自己,敬畏我们遇到的每一个生命。

山水之间,各自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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