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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坠入大海》第二十七章

2022-11-30  本文已影响0人  书北冥
书北冥/绘

白曦月从小性子野,没心没肺的,活脱脱像个男孩子。

她体质很特殊。

小学三年级时她鼻子上长了颗痘,被她挠破没多久,整个鼻子就跟着溃烂化脓,看着怪吓人的。

曹希凤瞧见后连忙催促白翀他们带她去看医生。

云柔生怕别人误以为他们故意虐待她,略显局促地笑着解释说:“平时太忙,刚开始看她鼻子上有颗痘痘就没放心上,这一没注意她鼻子就成这样了。”

曹希凤看不下去,忙规劝道:“我们这些做家长的平时就算再忙,娃儿该看病的时候还是得看,就算再没时间,硬挤也得挤出时间。更何况她一个女娃子,脸上要是留疤了,将来可怎么好?”

第二日,白翀去落川县火车站上班时便带她去了附近的一家诊所,医生把脓液刮去,消毒,上药,然后用纱布包扎,搞得像动了一次隆鼻手术似的,走在路上,众人纷纷扭头看她。

白翀把她放在车站房屋废墟里,那儿原先是一排红砖黛瓦的小洋房,院子里种满了鲜花,从篱笆外瞧着草木葳蕤、花团锦簇。

以前白曦月路过时,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她会畅想他们一家人住进来的情景。

现在这里都拆的差不多了,只见断壁残垣,满目荒凉,到处都是碎石瓦块残砖,门和窗户都拆了,墙角杂草丛生。

白翀让她待在那儿别乱跑,说乱是乱了点,但好在能遮阴。

白曦月问他什么时候来找她,他说要不了多久,等他下午下班了就一起回家。

白曦月就一个人百无聊奈地站在废屋里痴痴地等着,在屋子里转悠,站在窗洞边看着外面的废墟发呆。

她有时也会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痕看,她担心废屋会不会突然倒塌。

她看着洒进废屋的阳光慢慢向外移动。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是感觉每分每秒都度日如年。

就在她盯着窗外发呆时,她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挺拔,手里拿着一个黄色安全帽。

男人见她察觉,顿时停下脚步,紧紧地盯着她,过了片刻方才开口:“你一个人在这里?”

“嗯。”白曦月点了点头。

“你鼻子怎么了?”

“烂了。”

“怎么烂的?”

“长了个痘,我不小心把它挠破了,然后整个鼻子就跟着烂了。”

“疼吗?”男人见她放松戒备,脚下也跟着动了,向她缓慢靠近。

“还好,医生已经包扎了。”白曦月面上虽云淡风轻,但心里却莫名其妙的有些害怕,她看了看,身后一左一右各有一个大窗洞,足够她遇到危险的时候跳出去。

“就你一个人?”男人脚步缓缓向前,他每向前一小步,白曦月的心就紧上一分。

“……嗯。”白曦月微微向后摞了摞,做好了随时跳窗逃跑的准备。因为她就站在两扇破窗洞的拐角处,一旦遇到危险,她可以立即跳出去。

她思忖着跳哪扇窗洞可以更快逃脱。

“你家大人呢?”男人脸上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白曦月心里有些慌乱,他已经问了很多遍了。

“我爸爸在上班。”

“在哪儿上班?”

“就在旁边,离的很近。”白曦月面色平静,语气自然地说道。

男人却突然停了下来,“……哦。”

白曦月见他停下脚步,登时稍稍松了口气,但她却不敢完全松懈,她的直觉告诉她对方有可能很危险。

男人紧紧地盯着她,踌躇了片刻,转身出去了。

白曦月心里一阵后怕,她四下看了看,不敢多待,便一路飞跑,去隧道口找白翀。

白翀他们在给隧道加固,隔着老远都能听见电钻刺耳的声音。

白曦月站在隧道口,抬头找白翀,“爸爸!爸爸?”

见白翀他们听不见,她就待在那儿等他。

白国发现了她,忙喊白翀:“小哥,月月来了。”

“哪儿啊?”白翀停下来擦了擦汗。

“下面。”白国用手指了指。

白翀顺着看去,果真是白曦月,“不是让你在那边等我吗?哪门跑到这儿来了?”

“那边来了个人……”

“来了个人你怕啥嘛?你待你的,他待他的,他又不得吃了你!”

“……我害怕。”

“算了,那你就在外边待着,我这儿要不了多久就收工了。”

“嗯。”

大概六点左右,白翀他们下班了。

白翀问她一个人待着是不是很无聊,白曦月说还好。

白翀问她饿不饿,白曦月说不饿,回去就可以吃饭了。其实她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又怎么会不饿。

白翀冷哼道:“哼!扯把子!不饿是假滴!我都有些饿了,你还不饿。”

白翀和大家去换衣服时给她顺便买了个花卷,那个花卷又冷又硬,像从冰箱刚取出来的一样。

他朋友拿过去摸了摸,“哈!我滴天呐!你就给你女儿吃这么冷冰冰、硬邦邦的馒头啊?也不怕她吃出个啥问题哦!你也舍得给她买点好滴吃哦!”

白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她那儿只剩这个了诶!”

“她那儿卖的还有零食嘛!你怕是舍不得给她买哦!她是不是你亲生的哟?硬生生地把她放到那儿饿了一天。你说我们大人嘛也就算了哦,她一个小娃娃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白翀嘿嘿笑着,他看了看白曦月,“算了,都这时候了,忍一下回去吃,反正也没得好远。”

白曦月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花卷,她看着白翀把它装进衣兜里。

看得到吃不到,她其实很想说自己不介意,都这时候了,哪怕它硬的像个石头,她都能吃的下去。

他们走路回去需要近半个时辰,期间先穿过一个长隧道,再穿过三个短隧道。

隧道的空间很大,中间是铁路轨道,两边是单人人行道,下面是排水道,上面铺设着一块块水泥板,走在上面水泥板会动,与下水道边沿相撞发出“嘭、嘭、嘭”的声响。

白曦月每次都提心吊胆的,生怕水泥板没铺好,自己会掉下去。

那时云柔总会说铁路上每天中午十二点都会有人巡视,要是真出问题了那还了得。

早先的轨枕都是枕木的,夏天天热的时候会渗出很多黑漆漆、粘稠又刺鼻的黑油。枕木烧起来黑烟直冒。后来慢慢换成了水泥轨枕。

火车进隧道时会提前鸣笛,声音特别嘹亮,这时,隧道里的行人要立即躲到涵洞里去,等火车出了隧道,再等上几分钟就可以继续出去赶路了,如若不然,就会轻而易举地被卷走,后果不堪设想。

火车进来时就像一条狂暴发怒的巨龙,席卷一切,无所顾忌。

她们村住在竹林里的唐二叔就是出车祸去世的。他是聋哑人,媳妇儿跟人跑了,女儿远嫁它乡,他全靠手艺过活,用竹子做很多洗锅的刷子,时不时拿去落川卖。

那时,她们家用的刷子就是唐二叔送的,他需要帮助时,白翀他们也毫不吝啬。

以往的十几年都没出事,唯独那次,火车来了他没听见。据说他是因为来不及躲进涵洞里,所以飓风把他卷走了,人直接成了几节,未留全尸,现场惨不忍睹。

他女儿给他买的助听器还未用多久,人就没了。听大人说估计是助听器出了故障,以往没有助听器时,人的警觉性高,有了助听器,人的警觉性就变低了,没察觉到火车来了。

白曦月看着黑黢黢的隧道有些害怕。

白翀把电棒给了她,他们不需要灯,因为这条路走了很多遍,路早就映在了心里,已经习惯了。所以,前前后后很多人,就她一个人拿着电棒。

白翀和朋友在前面说说笑笑,白曦月照着灯紧跟在后面。

电棒因为前一夜没有充进去电,所以灯光越来越微弱,白曦月整个人提心吊胆的,她怕黑,生怕下一秒就没电了。

眼见光圈越来越小,灯光越来越暗,最后完全没了,仿佛最后一线希望也没了。

白曦月瞬间什么也看不见了,她顿时心慌意乱,不知道该怎么走,感觉前面就是暗无天日、深不见底的深渊,有好几次她都从轨枕上掉到石坑里。

“爸爸!爸爸?爸爸……”她试探性地喊了喊白翀,可他们走在前面说说笑笑,什么也听不到。

白曦月慌忙地环顾四周,却什么也看不见,她大胆地向前走,却总是掉到石坑里,有好几次都险些绊倒,也失去了方向感。

她希望白翀可以察觉到异常,可她的声音总是被他们的笑闹声所覆盖。

眼看着白翀他们越走越远,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有的只是后面的人从她左右擦肩而过的哄闹声。

白曦月鼓起勇气慢慢向前移动,她感觉自己在被黑暗吞噬,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不断地向她涌来,她害怕极了,腿脚也有些发软,带着哭腔叫着:“爸爸!爸爸!”

可是没有任何人听见。

白翀他们的谈笑声越来越远,白曦月浑身颤抖,站在原地脚步踌躇不前。

后面不知是谁没有看见她,把她撞了,白曦月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这是哪个啊?哪门站在铁路中间不走哦?”

白曦月有些委屈,“对不起,我电棒没电了,看不见路。”

“是个小娃儿啊!”那人有些诧异,接着问道:“你哪门一个人?你娘老子哎?”

“在前面。”白曦月撅着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那人立马对着前面大吼一声:“这是哪个的娃儿啊?”

“我日|他妈啊!吓了老子一跳好滴!”

“这是哪个狗|日滴嗓门儿那么大?”

“后头好像在说哪个娃儿掉了。”

“又没得女人,哪儿来的娃儿掉不掉的?”

“怕不是你狗|日滴搞出来的哦?”

前面的人一时污言秽语,七嘴八舌,白曦月早就已经习惯了。虽然长辈们一再强调他们不要学这些,更不要说脏话,但是他们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许是日积月累的习惯和周遭环境所致。

“注意一下场合,这儿还有小娃儿在呢!”白国有些不悦。

这时,终于有人发现不对劲了,忙问白翀:“白翀,月月那女娃儿呢?怎么走走的走走的人都不见了?”

白翀回身看了看,这才发现白曦月不见了,略微有些紧张,“月月!白曦月!”

他的朋友笑着调侃道:“到底不是你亲生滴哦!连国人(自己)娃儿丢了都找不到。”

“嘿!前面滴!你们哪个的小娃儿掉了?还要不要了?不要的话,我阔是(可是)抱回去当女儿了噢!”捡到白曦月的男人又喊了一句,引得众人哄然大笑。

有人接着起哄道:“我屋里也差个小娃娃儿,没人要的话,我捡回去养到也阔以(可以)。”

白国他们忙喊道:“我们滴!我们这儿掉了个小女娃儿。”

白翀忙借了个电棒匆匆往回走,“是我滴,劳慰你了嗷!”

“我还以为是哪个专门丢了不要了诶!”

“嘿!那不得。”

“你们这些当父母的心也真大,自己娃儿丢了都不知道,万一真被人家抱跑了,你到时候想找都不知道去哪儿找。万一发生个啥事,你们后悔都来不及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以后要注意啊!”

“是是是,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

白曦月虽然看不见那人,但他给她的感觉就像他亲身经历过一样,他心底藏着伤痛。

白翀一手打着电棒,一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开始不是看你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嘛?怎么电棒也不开?”

“电棒没电了,我看不到路。”

白翀笑道:“路就在你脚底下诶,大着胆子,迈开步子往前走就行了嘛!这一步一步都是捱滴诶!”

“我看不到方向,总是掉到坑坑里。”

“你是还没走习惯,像我们这些走习惯了的,都不用电棒,路都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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