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如“画”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镜头之美

简介：《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是十七世纪巴洛克艺术时期荷兰小画派大师维米尔·约翰内斯的画作，画面静谧纯净，少女明眸皓齿回首欲语，被称为“北方的蒙娜丽莎”。1999年，美国作家特雷西·雪佛兰据此创作同名小说跃居当年畅销书榜首。2004年，擅长历史题材的英国导演彼特·韦伯将其改编为同名影片斩获多项大奖。影片艺术性地再现了维米尔生活时代的场景，运用极具巴洛克艺术美感的镜头语言，调动一切造型手段造成视觉体验的细腻感。影片运用大量空镜头和特写镜头将维米尔的画作甚至作画过程巧妙地镶嵌进叙事中。双层滤色光线系统使得每一个影片镜头精美绝伦，如同巴洛克油画般细腻。整部电影如同一幅巴洛克艺术的长轴画卷，呈现了艺术的极致美感。
维米尔·约翰内斯（Johannes Vermeer，1632年—1675年）一生生活在荷兰德尔夫特小镇，生前默默无闻，生平资料甚少，两个世纪后被重新发现，被称为“沉睡了两个世纪的斯芬克斯”。只有不足四十幅画作传世，对光线和色彩的运用有独到之功，被称为“光线大师”和“色彩大师”，与哈尔斯、伦勃朗并称“荷兰三大师”。因此，以该艺术家生平事迹的再度创作具有相当大的底本容量。美国女作家雪佛兰观其画作《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突发灵感创作了同名小说。小说采用第一人称全知叙述，分别以1664、1665、1666、1676为回目，是一部线性叙事的女性独白小说。导演精心设计了诸多女主角的主观镜头和特写镜头，缓慢的大特写和长镜头，最大可能的展现了少女的内心活动。电影、绘画与小说不同媒介的不同“质感”(texture)造成不同观赏效果，如马塞尔·马尔丹所说：“文字与它所表达的事物之间有一种深刻的差异。”[[[] [法]马塞尔·马尔丹.电影语言[M].何振淦译，中国电影出版社，1980:115.]]电影融汇了大量荷兰小画派绘画艺术，深得绘画语言和电影语言的精髓，创造性实现了两种艺术语言的完美嫁接。电影细腻唯美，每一个镜头都精雕细琢，节奏舒缓韵味悠长，有含蓄典雅的东方神韵和荧幕诗学美感。《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作为彼特·韦柏的处女作一经面世便好评如潮，斩获第76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艺术指导、最佳摄影、最佳服装设计三项提名和第61届全球奖提名等其他多种奖项。
影片依靠形象连续转换表达思想，作为第七文学的电影对艺术形式的运用可谓是本体性的。“影视艺术却能够在短时间里创造出一个个丰富灿烂却又真实的虚拟世界，使人类又一次获得了一种全新的感知世界的经验，获得了一种全新的影像思维的方式。”[[[] 郑亚玲 胡滨.外国电影史[M].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5:1.]]《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作为艺术片更是将光影艺术运用到了极致，并且时空景别均以维米尔生活时代街景和院落场景为蓝本，保持了与现实底本相当大的重叠度。《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是维米尔于1665年，在画幅仅46 ×40cm的画布创作完成的。两个世纪后，跨越时空打破国界，吸引大批艺术家和评论家驻足留恋。从维米尔的绘画，到雪佛兰的小说再到彼特·韦伯的电影改编，三层叙本汇聚了艺术家对“瞬间美”的敏锐捕捉。整部电影如同一幅巴洛克艺术的长轴画卷，融合了绘画和小说不同媒介形式的美学表达，对艺术美感进行终极画面呈现。
一、“影”“画”互融之美
电影的每一个分镜头都有着巴洛克油画的艺术美感。影片开端，画面从中间溶入，几个大特写镜头展现晶莹多汁的红白绿三色菜蔬，甘蓝的新鲜多汁仿佛触手可感。刀具与蔬菜的摩擦声，与底案的撞击声，器皿摩擦案台的重浊声，声源显而易见，极具画面感和代入感。继而运用一组长镜头，镜头慢慢后拉，由特写至中景再至全景逐步展现女主人公葛丽叶的专注神情，镜头再逐步前推至人物近景，在叙述功能上呈现简陋阴暗的厨房背景，为整部影片定下唯美的含蓄风格和抒情的诗化基调。同时，油画般的画面景深，暗黑的背景，极具有绘画性。接着使用两组内反拍镜头进入叙事，展示与父母亲简短的对白，交代出父亲是瓷砖画匠突遭事故双目失明，以至家道中落食不果腹的窘迫境地，同时暗示葛丽叶耳濡目染的绘画艺术天赋。这种不留痕迹的大特写和大全景娴熟转场带来电影叙述语言的畅快明达。
为了表现出巴洛克绘画般的细腻质感，导演选取了巴洛克艺术中典型性元素，并将这些元素巧妙地编织进紧密的叙事状态中。同时采用多重亮度系统的光影技术和影调结构来呈现迥异景别和不同风物的质地和色彩，达到细腻可感的荧幕造型效果。通过少女葛丽叶的主观视角和缓慢的摇移镜头重现维米尔画室内部构造和静物陈设；通过给新生儿和新作《用珍珠项链的打扮自己的女人》的庆祝会，用快速移动的俯拍空镜头展示金属刀叉、金银器皿、透明玻璃杯和光洁的烛台瓷器等等经典巴洛艺术元素。通过全景和近景的交代镜头展示17世纪德尔夫特户外风光，街景和庭院日常生活场景。自然光效和双层滤镜，造成唯美的油画般的华美感。意大利著名新现实主义电影导演米开朗琪罗·安东尼奥尼说：“没有我的环境，便没有我的人物”。[张会军.电影摄影画面创作]影片中使用复现蒙太奇手法展示时空背景，依据维米尔《德尔夫特风光》还原“四百年未变”的欧洲最洁净城市。出于叙述功能设置，空镜头客观交代时空背景，为叙事提供明晰的时空感。石桥和教堂是重要的文化元素，葛丽叶（斯嘉丽·约翰逊 饰）经过石桥到来和离去，送信和朝拜，复现蒙太奇造成了强烈的观影效果和视觉体验。散射光的软光效笼罩效果造成镜头画面和视觉观感的细腻柔美，整部影片如同铜版纸油画集簿。镜头语言明晰质朴，十分细腻且富有质感。
表现主义光线的运用更增加了影片的柔软色调和细腻质感。光线是影视作品的灵魂，是视觉基调构成的主流因素，在六造型元素（光线、运动、构图、色彩、景别、角度）中举足轻重。电影中大量散射光和侧逆光带来的软光效造型效果，使得人物和景物荧幕造型均呈现出油画般的视觉效果。影片画面的光感通常加入审美和情感因素，用光手段不同造成特有的影调透视和色调透视。葛丽叶与皮特（希里安·墨菲饰）这对恋人在户外散步，春景时候画面明亮接近自然光，雪景则利用地面雪花反射的大量散射光反打向上，用滤色镜加入暖黄色，充溢在整个画幅之间并且弥漫开来，形成优美柔和的暖黄色调。人物和树木在冬日里也染上一种浪漫温馨的暖色调，虽是雪花飞舞却全无寒冷萧瑟之感，精准呈现了空间的地点感和时间感，人物愉悦的情绪、爱恋甜蜜的感情状态和幸福的温馨，极具表现力。
同时，光线的的重塑作用使得少女荧幕造型的美感与质感升华。在西方美术史上，爱与美女神维纳斯这一母题为历代艺术家所钟爱青睐，影片为少女设置了多个侧卧镜头，与西方美术上“维纳斯”母题的互文性立刻产生出来。传统上的女神维纳斯侧卧体态经历了漫长的演变过程。从乔尔乔内《睡眠的维纳斯》，提香的《乌尔比诺的维纳斯》，维拉斯开兹《照镜子的维纳斯》和戈雅《裸体的维纳斯》，再至安格尔《大宫女》和马奈《奥林匹亚》无一不是通过侧卧体态来展示女神形象。[[意]翁贝托·艾柯.美的历史].彭淮栋译]少女葛丽叶在地窖中休息一幕，导演以光线为画笔，白色侧逆光散射开来打在服装和侧脸，将人物从黝黑暗沉的背景中凸显出来，衣服的柔软质地，肌肤的光洁质感带来温润柔和的视觉体验。“从整体中突出局部是光线强调与突出的最高层次，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最有表现力的层次。”[刘书亮《影视摄影的艺术境界》]白色长袍只在臂肘处和衣领处呈现出亮光，白色光晕如同衣服自身散发出，更衬托出肌肤的光洁之感，庄重温婉。斯嘉丽·约翰逊隐忍平和的表情和优美的脸部轮廓和线条，将少女的清纯、内心的宁静和精神的高贵演绎得出颇为传神。正如黑格尔论述戏剧演员，“演员应该渗透到艺术作品里整个人物性格里去，连同他的身体形状，面貌。声音等等都了然于心，他的任务就是把自己和所扮演的人物融为一体。”[ [德]黑格尔,美学（第三卷）.朱光潜,译]少女荧幕造型唯美高雅，如一尊女神侧卧，神圣庄严，极具雕塑般的凝重感和永恒感。这种以黑白灰冷色调为主形成的大光比画面，强烈的影调反差和明暗配置，舞台剧式灯光的画面呈现，无不体现了巴洛克绘画的艺术特色，表现出女主人公葛丽叶在艰辛的劳作和压抑的生存状态中令人肃然起敬的典雅气质和高贵精神。
二、电影如“画”
镜头是电影语言的载体。影片选取最为适合艺术片的诗化结构，不以剧情复杂取胜，却有清晰明确的叙事线索和结构。影片叙事线索呈立体网状交叉结构，以少女葛丽叶为中心，与多个功能人物形成立体的网状结构。各条线索穿插交汇，镜头语言的叙事功能显得灵活巧妙。使用对比式蒙太奇凸显两条叙事主线索，一是维米尔与其夫人（伊斯·戴维斯 饰）隔阂日深，一是与葛丽叶对艺术灵感的共鸣而渐至心灵契合。两条线索互相比照展开叙事。景别切换多是直接的跳切转场，直接从缓慢的画室内景戏切换到户外高亮度的全景、远景系列景别镜头，接连使用大跳跃，极具视觉变化特征。这种视觉变化节奏既是空间关系也是心理关系，在增加叙事容量的同时带来急转的视觉冲击和强烈的心理感受。同时，采用以造成画面与对白不对接，增大叙事容量，凸显视听比照结果。其中仆人和孩子们在厨房用餐一幕，气氛和谐融洽，镜头优美恬静如同一幅油画，音响效果确设置为女主人埋怨呵斥的画外音：看妻子衣衫褴褛孩子挨饿受冻还在摆弄你的破画笔……画面和声音所表达情绪完全相反却被有意组接，极鲜明地强化了女主人尖酸苛刻不近人情和势必不能避免的家庭矛盾。家庭矛盾一直在幕后作淡化处理，直至最后一幕冲突达到顶点，通过对四个人物的紧张调度展示了女主人歇斯底里的诘问。少女被女主人粗暴的斥责离开时，侧视女主人，从后景缓慢但坚定的走向镜头，是全剧中唯一一次离开却没有行礼，暗喻少女的高贵人格和女主人的刻薄无情。导演使用积累蒙太奇手法，将冲突从画面外移入镜前，这样贯穿始终的蓄势可谓匠心独运，因而在顶点部分极具爆发性和感染力。
结构的裁剪体现了镜头语言对小说和绘画的叙事功能的深刻把握，音响效果则巧妙渲染和深化了电影的诗化叙事。古典弦式钢琴奏出的悠扬原声音乐，使用音乐复现蒙太奇，在影片开头结尾以及中间剧情多次反复出现。Alexandre Desplat为影片量身定做的原声音乐优美典雅，温柔委婉之中激流暗涌。当年同时获得了金球和英国影片学院的最佳影片原声奖提名。影片台词较少，却字字玑珠掷地有声，整个影片音响氛围显得颇为沉静而不失张力。匈牙利著名电影理论家巴拉兹·贝拉在《电影美学》中谈到静寂时也指出：“静也是一种声音效果，但这只是在能听到声音的情况下才如此。表现静是有声片最独特的戏剧性效果之一。”[ [匈]巴拉兹·贝拉.电影美学.邵牧君，译.]男主人维米尔（柯林·菲尔斯饰）静静作画和沉思，制作颜料，女仆们在厨房或院落忙碌；外景则是穿城而过的河流，冰冻或者开融，冬春夏秋时节变换，在静谧的音响氛围中凸显明确的时节交替和昼夜变换的时空感。集市上的喧闹声做模糊化和远化处理，将音响的硬度降低，造成听觉的柔美温和情调。此外，木制门窗开合的重浊声，脚步与地板的敲击声，珍珠碰撞的窸窣声，刀盘的摩擦声甚至特写镜头中人物呼吸声都饱满充溢且清晰可感，声音的不同质感充耳可闻。节奏是一种表达和传递情绪的重要手段。从容不迫的剪辑造成音乐与叙事节奏总体上悠缓抒情，颇有东方写意美学之含蓄美感。
除了借鉴巴洛克绘画艺术的光影技巧之外，导演娴熟驾驭空镜头与大特写的叙事与写意功能将诸多参与叙事的巴洛克艺术画作巧妙地融入影片叙事视觉变化流之中。影与画互融相生。影片中出镜的维米尔家的院落，复现了同为荷兰小画派的彼得·德·霍赫《德尔夫特的院落》。在送信一幕使用深焦镜头，前景是少女葛丽叶半身近景低头含羞，后景使用《德尔夫特远眺》清晰可见。使用滤镜技术柔化了画面光感，观感柔美细腻。导演匠心在于凸显了人物在时空中的渺小无助感，主观上的表意功能是将人物命运抛出，又暗喻其一己之力的渺小终将被命运之神折翼，造成唏嘘慨叹的观影效果。
此外，将《手握葡萄酒杯的女人》中的商人身份设置为赞助商范·拉文（汤姆·威尔金森 饰），用极其精准的一句台词“葡萄酒在杯中闪光，想伸手触摸这绸缎”来点破巴洛克艺术的最大特征和核心艺术魅力。在庆生宴会高朋满座，特写镜头打出来的是《用珍珠项链打扮自己的女人》，主色调是暖黄，“画面透视精准，颜色无可挑剔”，并将画中女人身份设置为赞助商夫人。葛丽叶擦洗窗户激发画家灵感进而创作《手持水壶的女人》，应赞助商要求绘制《音乐会》。正如影片所暗示一样，维米尔多用平衡的构图，明晰的空间顺序感和协和的明暗配置，和珍珠般高光相协，形成了平静祥和的意义、永久的诗意和永恒的感染力。巴洛克艺术的银幕空间展示，既是叙事焦点所在，同时裹挟了大量的艺术史和绘画艺术的专业性知识。叙事元素与写意元素并陈，节奏张弛交错，带来的视觉变化流造成升腾飞跃的精神满足和陶醉升华的心理体验。
三、荧幕上的艺术史书写
导演选择融合著名绘画作品和巨大成就的小说进行再度改编具有相当大的挑战性。如若没有大量精确而恰切的艺术史知识的强力支撑，只能面临支离破碎的叙事尴尬和捉襟见肘不堪一击的理论推敲。熟悉历史题材的彼特·韦柏领航的拍摄班组无疑具有深厚的艺术修养和敏锐的观察力，深谙美术、文学和电影多种题材的核心艺术魅力。臻于完美的影片细节无处不是对艺术史实的深刻把握。正如影片所展示：艺术家自己动手制作颜料（make colors），最初的原料要从药店的药剂师那里购买；绘画脱离教堂和政权走入市民阶层，艺术家需要赞助人（Sponser）提供资金支持以维持生活，因此影片中富商范·拉文才能够颐指气使得意洋洋的宣称“他必须听凭我的喜好作画”。
最为重要的是影片举重若轻地展示了维米尔最为人称道的精湛技巧，即用光和色彩，将这位“用光大师”和“色彩大师”去魅化。维米尔的大多数作品通常使用画室右侧偏窗的侧逆光，因此被称为“窗边作家”。经论证维米尔的确较早使用“暗箱技术”进行光学实验创作，在作品中使用点彩法和高光技术。影片中讨论云的色彩一幕是对维米尔多层涂色画技的阐释。即先打底色，再用基色和正常色，最终进行透明涂层，各层色彩相互渗透。因此，较高纯度和明度的两原色蓝黄二色（黄蓝色彩最为维米尔钟爱），对比较大却能够和谐相融，使画作呈现祥和细腻的华美光感。修·昂纳和约翰·弗莱明如此评述维米尔的这一艺术特色：“他以极端，甚至颤抖的感光度来表现光线，以及特殊而明显的用色——蓝色和黄色的组合。他作品特别的光度，实际上是借用一种新的技巧而达成的。这种技巧部分依靠光学实验，但是主要是依靠观察，以及对色彩微妙的渗透反映的直觉。他捕色的方法相当特别，以细小如珍珠的亮点构成物体轮廓。物体中焦距平均分配，因此所有的冲突因子都得到了化解。”[ [英] 修·昂纳、约翰 ·弗莱明.世界艺术史.] 维米尔以其精准的观察力和表现力，清晰有力的视角，细腻的笔触将内心的宁静和对艺术的高雅追求升华为细腻华美的经典之作。
影片全长100分钟，在65分钟时长的时候即开始酝酿少女的造型，导演使用多于三分之一的篇幅来蓄势可谓不遗余力。影片临近结尾使用长达90秒的长镜头和大特写对“戴珍珠耳环少女”的荧幕造型进行终极呈现。首先画面黑幕，继而从中心溶入，首先呈现的高光部分的珍珠耳环的局部大特写，镜头慢慢后拉，逐渐出现整个脸部特写，再至画幅整体呈现并停格。《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画面构图是一位明眸皓齿的少女回首顾盼。莱辛在《拉奥孔》中如此论述：“绘画在它的同时并列的构图里，只能运用动作的某一顷刻，所以就要选择最富于孕育性的那一顷刻，使得前前后后都可以从这一顷刻中得到最清楚的理解。”[德]莱辛.拉奥孔.朱光潜,译.] 一个眼神回眸，是对刹那情趣的微妙捕捉，包孕了无尽的美和永恒的艺术生命力。电影镜头与原画作保持较大重叠度。画面背景设计为暗黑色，使用点彩法，光斑点点，有一种细密的音乐节奏，造成画面空间的深邃感。远观光色弥漫，璨若星空，更凸显了背景的阔远，同时衬托出少女的玲珑柔美轮廓，造成向景深处走去的动感效果。眼眸处的黑白色高光，与唇部丹红色亮光，耳部悬垂的珍珠高光形成三角构图，使得构图平衡稳固。鲛泪般的珍珠亮光点缀中间，既平衡画面和构图，又别具华美光感。少女回眸，扭颈动作通过阴影显示，脖颈处的阴影使得肖像轮廓更显柔美，同时激活画面，使画面显得灵动而又造成画面的生气感。扭颈，抿嘴，启唇这些细微但举足轻重的造型动作在影片中有面部特写镜头来呈现，既是艺术家的对完美艺术的极致追求，也是电影班组对经脉细节的敏锐观察和完美呈现。
电影结尾镜头左入呈现，是浅薄轻浮的富商的落寞孤单背景。一切的俗世欲望都在这样的明净纯粹之美面前偃旗息鼓无影无踪。画中少女真实身份如同“蒙娜丽莎”身份之谜一样，我们已经无从考究。但这样的缺憾和无意识留白反而成为“断臂维纳斯”，更加增添了画作的神秘性和艺评家的艺术遐思，荷兰艺术评论家戈施耶德称画中少女为“北方的蒙娜丽莎”。维米尔的点睛之笔赋予清纯之美以一种永恒感，使这位神秘的女性超越时空短暂抵达不朽，超越平凡人性而达到神性。维米尔《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作为海牙莫瑞泰斯皇家美术馆的镇馆之宝，被永久珍藏并不再外借。在无数人驻足流连的不大的画幅前，“绘画版美神维纳斯”沉默无语无意声张，却在诠释着艺术的不朽和美之永恒。在电影中多次以背光轮廓和剪影侧影呈现的维米尔荧幕造型正是对艺术家孤独沉静风格和和艺术创作殚精竭虑的隐喻。荧屏叙事空间所保罗的诸多艺术元素和视觉语言间包含的艺术生命力，确是艺术家思想自足、平和人格和艺术灵感的终极阐释。正如整部影片所展示，这正是维米尔最大的艺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