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梗陪护日记|来自土地的问候
故乡的味道,和着秋天的气息在这个九月走向我。
陪护母亲和父亲的时光总是过得又快又慢。黑夜和白天失去了界限,季节成为玻璃世界外的弃儿。吃饭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变成累赘。没有父亲和母亲的照应,我对吃没有太多奢望。
然而这片土地还是给了我许多意想不到的恩惠。如同秋天的阳光,毫不吝惜照耀每一片飘零的叶子。
几年未到大姐家,大姐家小院内院绿树成荫,一棵柿子树尤为突出。挂满青绿泛红的柿子。柿子树的叶子肥厚而浓绿,挡不住柿子探出头,粒粒饱满圆润指向大地。站在树下累累柿果触手可及。
我在江西篁岭看过人家村里的柿子树,枝丫光秃秃,只留下几十粒红柿子。在粉墙黛瓦之中,别有一番情调。记忆中还有一颗长在山西芮城郊区的两棵柿子树,高大突兀,挣破地心引力伸向天空。几粒红柿子透过秋阳格外诱人。然而这些柿子都不属于我,我只能远观不可碰触到,当然,更吃不到。
大姐家这颗柿子树结得果实极大极肥,柿子顶部已泛黄泛红。带白点的柿子不能吃,掉到地上的不能吃,颜色没有红透的也不能吃。我尝了一口微红的柿子,涩得我赶紧吐出来。姐姐家的人都很忙碌,柿子树挂满果实,和满园花草还有两只狗守候着静静的白天。就这样有些柿子熟透了开裂了才被摘下。这个高糖的家伙,茶几上的柿子等人回家。熟透的柿子流出浓稠桔红色浆汁,再没有一丝涩味,仿佛涩味跟它毫无关系,很甜!
一位来自彭店的老爷子也住进我们病房,照顾79岁老爷子的是77岁的老奶奶。没多久从乡下赶来的俩女儿也来了。一个带着住院用品,一个带了一个铝盆,铝盆上盖着布。
“来,都尝尝!”
“我上午地里摘得豆子,还有拔的花生,还热的!”女子也走到我面前,她给病房里每个人都尝一下。
毛豆和花生混在一起用盐水蒸煮过。我捡了三个豆角两粒花生。毛茸茸的豆荚内几粒不起眼的青豆,搁进嘴里舌尖上传来一股浓浓的豆香味,这香味不惨一点杂质。清香中饱含浓郁的青豆味,憨憨的摊在口腔中;有些韧劲,待牙齿稍稍用力便破了那层包住青豆的膜。于是,一包青翠嫩滑又带点沙沙的豆浆肉翻滚冲刷舌头口腔和喉咙,直至毫无悬念锁进胃里。真是令人心满意足啊。
余下的青豆眨眼进肚,还有两粒花生。还犹豫什么,吃掉它!我抓起花生就朝自己嘴里塞去。还好理智提醒我,妈妈也喜欢吃花生,起身朝母亲嘴里塞了一粒,也给自己一粒。还用说,一样好吃。这位干净利索的农村妇女,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但她却是地道美味的酿造师。每个看似普通的豆角每个长相一般的花生,在她的双手劳作下,在她面带微笑收取它们并将它们端到我面前,那种单纯,浓厚又纯甄的来自土地的庄稼呈现的也就只有单纯,浓厚又纯甄。此外,再没有别的了。
有谁见过病房里放着南瓜的吗,舅舅从乡下赶来,从肩膀上放下又一个大南瓜。他说再过几天南瓜会更好吃,但他等不及了。他要进城探望最疼爱他的姐姐,他的姐姐每年吃的南瓜都是他亲手种植亲手挑选。这个子孙满堂七十多岁的老人,刚出院不久,眼睛已有些看不清。但想起他正在生病的姐姐,他便又年轻起来,驾着三轮车从几十里外朝姐姐奔去。在他看来,这些来自土地的大南瓜有力而健康,吃了这样的南瓜身体会很快恢复。我们带着南瓜从病危转入普通看护,再带着南瓜去康复病区。
我原先认为世上的南瓜都是一个味,直到抱起沉甸甸长相孔武的舅舅送来的南瓜,才能感受到它的分量和特有的气息。怪不得母亲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这些南瓜也正在使劲助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