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清苦一直写到老的故事疼痛说

对不起,这迟来的礼物。

2018-03-30  本文已影响29人  米夕_
文/米夕

01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李瑶的手机在周末的清晨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她挣扎着睁开朦胧的睡眼,看着手机上一个陌生号码在屏幕上来回滚动。

犹豫了片刻,还是接通了电话。没等她缓过神来,电话里就传来了不耐烦的声音:

“喂,是不是李瑶啊?”

还没应完声,电话那头就开始了霹雳巴拉一大串的话:

“我快递公司的,可算是联系上你了,你说你这收件地址吧,也没个人在,电话也没留……”

听了大半天,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有个快递寄到了她老家的地址,快递员好不容易从街道办找到了她的号码。

李瑶也顾不得仔细想,赶忙又是致歉又是感谢的,给了快递员新的地址转寄。

老家,从奶奶去世后,她几乎没再回去过。

挂了电话,李瑶的脑海中闪现出许多画面,那是她不愿再提及的过去。

“瑶瑶,你爸爸死了。”奶奶一边抱着她,一边撕心裂肺地哭。她被白色团团围住,白色的衣服,白色的花,白色的蒲团,还有奶奶近乎白色的头发。

那时的她,对于死亡,并没有清晰的认知,只模糊的认为,在外打工的父亲,以后再也不能给她带新年礼物回来了。奶奶的眼泪,就像水流从眼眶中溢出来,一点点淌到了下巴,打湿了李瑶额前的头发,她也跟着大哭起来,哭到声嘶力竭,气都差点喘不上。那一回,没有人再对她说,“乖,瑶瑶别哭了”,连母亲都没有来哄她。

李瑶揉了揉太阳穴,晃了晃脑袋,强行把自己带出了回忆。

02

“到底谁给我寄的?什么东西呢?”她喃喃自语着,脑海里快速搜索着任何可能,却怎么也没想出个头绪。

还是等快递来了再说罢,她望着窗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没过几日,快递便如约而至。一个巴掌大的盒子,快递单上没有寄件人的信息,只在地址一栏写着依稀能辨认的字迹,“深圳市XXXXXX”。

李瑶看着这个地址,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从来没去过深圳,在那也没朋友。连剪刀都来不及找,她抓住手中的钥匙就开始拆快递,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窥究竟。

一个旧到发灰的呢绒盒子,盒子的弹簧已被锈迹无情地腐蚀,吱吱呀呀地像在控诉,盒内一角的海绵也开始脱落。而盒子里装着的,是一枚银质胸针,在岁月的打磨下已然发黑。李瑶极力控制住颤抖的手,任凭多少年过去,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女人”的东西。

李瑶心中的“那个女人”,便是她的母亲。从她10岁开始,母亲这个角色就开始缺席,以至于回忆起有关母亲的画面,她连“妈妈”这两个字都无法在脑海里叫出口。

她的记忆里,自从父亲在建筑工地上因一场意外去世,母亲便开始一蹶不振,精神总是恍恍惚惚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伤个风都要好几个月才见好,甚至连脾气都跟着暴躁起来。有时候她想跟母亲说会话,都会被厌烦地轰走。家里也只能靠着费尽千辛万苦讨要来的赔偿金和奶奶夜以继日地做手工活,才得以度日。后来的某一天,她放学回家后,便再也没见过母亲。奶奶拿着母亲留下的字条,叹了口气,说:“终究还是走了,只是苦了我们瑶瑶,连妈也没了!”从那时起,李瑶就开始记恨上“那个女人”,为什么,要这么绝情地抛弃她。

而那枚胸针,是父亲结婚时送给母亲的礼物,在李瑶有记忆的年岁里,便看到母亲日日戴着。

03

“都过了这么多年,现在寄这个给我,怀念母女情深吗?”李瑶皱紧了眉头,用理智硬生生克制着内心的咆哮。她愤愤地把胸针塞回盒子里,一把扔在了桌边。

过了许久,内心平复了些,她转头看向那个破旧的盒子,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快递单。无论再怎么怨恨,就像是扎在心里拔不掉的一根刺,还是想去看看“那个女人”,过得好还是不好。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电脑,订了一张明天去深圳的车票。

李瑶到了深圳,靠着手机地图和一路问人,千回百转,终于找到了地址上的小区。她站在楼下,看着这栋老旧的楼房,想着,是不是,此时“那个女人”也会从窗户中往下看。她捏着口袋中的胸针,手心不自觉地发紧,心咚咚咚地跳个不停,踏上楼梯的每一步,都铿锵有力地在心底回响。

她在门口来回踏了好几个圈,不停地深呼吸,脑子在高速地运转着,到底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这个怨恨了十几年的女人。

“叮咚,叮咚……”

“来了啊~”伴随着应门声,门被打开了。

李瑶看着眼前这个上了年纪的阿姨,愣在了那。即便岁月再怎么蚕食容貌,即便她记忆里的面容再如何模糊,她也看得出,这根本不是母亲!

“您好……请问,认识王淑芬吗?”李瑶按捺着内心的疑惑,尝试性地说出母亲的名字。

老阿姨也明显一懵,摇了摇头,说不认得。

正当李瑶悻悻地转身准备离开时,老阿姨喊住了她,试探性地问:“你,是李瑶?”。

李瑶完全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转身木木地点了点头。

老阿姨把门拉开了些,欠了欠身,示意让她进屋说话。

04

她踌躇不安地坐在客厅,环顾着这个不大的屋子,屋子里充斥着浓厚的药味,想来,这个老阿姨的身体也是不太好。老阿姨边佝偻着身子给她递茶水,边说,“东西是我寄给你的。”

“那她人呢?”李瑶顾不上手上刚拿住的杯子,说着便激动地站了起来,险些烫到了手。

老阿姨握着李瑶的手,让她重新坐回凳子上,面色凝重地说,“她死了,很多年前就死了。”这每一个字,就像是一把把刀,划遍了李瑶心头的每一寸。

“怎么……怎么会……她……”李瑶满是错愕,瞳孔瞬间被惊讶的情绪放大,连说话都开始有些语无伦次。

老阿姨叹了口气,缓缓道来。

我和她就见过一面,也是最后一面。那年我在车站附近开了个杂货店。

“大姐,买一瓶水,对了,去金沙湾是从前边坐车吗?”她风尘仆仆地跑进来。

“对的,你去金沙湾玩呀?今天晚了,可没车子走了。”这个时节总能遇到游客,可没见过来这么晚的。一看她就走了太多路,脚后跟都被磨出好几个水泡,我让她歇会脚,缓缓再走。

歇脚的时候,同是中年妇女的我们,免不了唠起家常。她说,结婚前和丈夫一块来过金沙湾,那天的海是她见过最美的景色。她还有个特别乖巧的闺女,叫李瑶,名字也好听,长大后肯定是个漂亮姑娘。

后来我随口问她,怎么没和丈夫闺女一块儿来,她抬头的瞬间,眼里的悲伤好似波涛,一阵又一阵。她说她病了,也治不好了,想再来看看海,记住一些美好。

临走时,几近是恳求着要把一个盒子寄放在我这,说怕路上给弄丢了,之后再回来取。后来,我再也没等到她。

没过几天,我从报纸上看到了一则新闻,“不名身份女子疑似跳海自杀身亡”,我认出了那天她来店里穿着的蓝色上衣。

当时的我,既慌张又害怕。说到底,我根本不认识她,更怕她的家人如果知道我和她见过面,会把她的死牵连到我头上。总之,我怯懦地逃避了,绝口不提见过她的事。我甚至怨恨,她为什么硬要把东西给我这个陌生人,带来这么多麻烦。

然而,这件事始终像块大石头压在我心底。直到今年做了场大手术,当我越靠近死亡,越能体会出她当时那决绝的心情。

我翻箱倒柜地找出她当年寄存的盒子,由于存放年数过长,盒内海绵的胶水都开始脱落,翘起的缝隙里竟然露出纸的边角,我拿出来一看,发现了纸上的地址。我终于明白,当年的她,为什么如此执着地要寄存这个盒子。

“孩子,有些事,你终究要知道的。”李瑶在老阿姨的回忆中听完了有关母亲最后的事。

离开的时候,老阿姨深深鞠了个躬,同李瑶说了句迟到了十几年的“对不起”。

05

返程途中,李瑶想起了有关母亲支离破碎的画面,她开始理解当年的母亲,在父亲死后为什么要对她发脾气,又为什么要走。母亲从未抛弃她,甚至故意让她怨恨,一个人默默地去背负死亡,为的是把所有生的希望都留给她!

想着这么多年来,她极尽可能地用各种不堪的词汇去形容母亲,而手心里的胸针,则成为了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份礼物。

“妈妈,对不起……”李瑶握着胸针反复说了一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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