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学老娘

2020-12-14  本文已影响0人  林建明

我喊志学娘叫“干奶奶”,这缘于志学妹妹小时候拜我的父母为“干爷,干娘。”“干”是土话,不是亲的那种。

但这终究只是停留在一个心里层面上,或者是路上照面时的一个称呼,我的双脚几乎没踏进过她的门里,过时过节没有走动,更不要说有写写她的念头。程家墩老老少少近五百人口,点名道姓的写一个人,在我的“笔”下还很稀奇。离开家乡快三十年,许多人或事接触少之又少,已和过去的想象重叠不起来。时光会拉近一个新人,也会模糊一个熟悉的人。

上午和弟弟、弟媳妇三人做冬至,八点多就穿过团团浓雾赶到“谋道”,又折返到村里的公墓处,最后几乎是冲向程家墩东边的坟场。三个不在一条线的地方,六个祭点,必须赶在十二的钟声敲响以前完成。每到一处,我们都是匆匆摆祭品,烧纸,燃鞭炮,叩头,赶路,匆忙得留不下一缕哀愁。终于在十二点前回到家里。

母亲做好了午餐,等待着我们归来,所以我们一进锅屋,她就端上了碟碗筷杯。我们四人围着小方桌,围着桌中的小火炉,准备吃饭的时候,我看到志学老娘来的。和以往一样柱着根短竹竿,眼睛平视前方,还未进门就听到她的声音:“干娘哎,二哥家来没有?”这话明显是冲着老娘问的,但声音塞满了小屋,塞进了每个人的耳根。我有些诧异,隐隐觉得她是来寻我。

进门前,她将竹竿靠在门框和外墙壁的夹角处,而不是靠在防盗门的板面上,腾出来的手伸进衣兜里,摸出一卷钱,塞给我时,灰白色的眼眸散在我的头顶,话像对着我坐的那方墙说:“这钱是我的一点心意,给大姐买双袜子。”这时我才明白,大概她听说我的女儿快要出嫁了,她是来送情的。我接过钱,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根本就没准备听我说,连我拽过的小木椅也没碰一下,摸到她的竹竿,“笃笃笃”竹竿落地的声音消失在门外。

我手里捏着钱,还有一小片撕得不规则的红纸片,觉得那是一束燃烧跃动的火苗,有些烫手,刺睛。我对母亲弟弟说,等做完了事情,得将钱还给她,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能收她的钱。母亲表示同意。

志学娘九十六岁了,除了眼光不清楚外,其他好像没什么毛病,在程家墩队里是最长者,在村里也是。从我记事起,她没过什么好日子,生产队时期是有名的超支户。直到土地到户后,才解决了温饱,但两儿两女还是让她老夫妻操了不少心。二十年前老伴和大儿子相继去世,她的头发开始花白,女儿远嫁后,她就和小儿子一块生活,来回奔波的轴线是地里家里,闲时连个落脚唠叨的地方也没有。

说来母亲在上海待了两个月就死活不肯再出来,与程家墩的一个老人有关,与志学娘更有关。

前两年,陪伴多年的孙子考到南京读大学去了,她便和我母亲一样,独自一人生活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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