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见（9）

      日程的忙碌，让大家没有时间来思考，不思考反而会忽略时间的快慢，转眼军训已经过半，大家也慢慢适应了军训生活，彼此之间也慢慢熟络起来，与队干部也慢慢亲近起来，郑蓉想：原来牛队长不瞪眼的时候还是很帅的。

        今天是入校以来第一次出校门，实弹打靶。大家情绪高涨，在卡车上唱起《打靶归来》，歌声响彻山谷，卡车沿着山路行驶，大家站在敞篷车厢里，迎面吹来丝丝山里的凉风，很是惬意。路边的野花漫山遍野，五颜六色，一路的阴凉，能够远离那炙热的阳光，真有去郊外春游的感觉。

　　一个班紧接着一个班去打靶，每人10发子弹，打过就有人报数，大家远远地听着“彭、彭”的枪声，看着站在更近处的牛队长跟这边位于等待区的付队长打着手势，可以大概猜出来成绩如何。虽然已练习过了好几天，眼睛也都被晒成了熊猫眼，真的到了实弹现场，还是难免紧张，郑蓉手心里微微出汗。

　　“大家别紧张，记住自己编号，看准自己的靶子。刚才有的人靶位上出现了100多环，有的人出现0环。肯定是瞄到旁边靶位上去了。”付队长本意是安慰大家，谁知越说大家越紧张。

　　“付队，你就别说了，你再说我们都不敢去打了。”有女生半嗔怒的说。

　　“好，好，我不说了，大家放松，这次只是演练，不计入最后成绩。”付队长总是比较温柔，大家在他面前也比较放松。

　　山中的温度不高，穿着迷彩服都很凉快，易灵犀看到顾莹额头有大大的汗珠，眉毛有些抽动，感觉特别紧张。“没事吧？”她关切的问，这可不像顾莹平常的表现。“没事，头有些疼。”顾莹深呼一口气，极力控制的样子。

　　“六班，起立。”付队长喊道。

　　“很容易，我10环。”与打靶归来的五班交叉过去的时候，赵钧对着大家说，并做了个“V”的手势。

　　“六班——准备——”

　　“卧姿——装子弹——”听到指挥员的口令，大家开始趴下，心里想着：装子弹，调整姿势，三点一线。

　　“砰——”不知谁发了第一枪。紧接着就是“砰——砰——砰”的声音此起彼伏。

　　顾莹两手发抖，整个枪也都在抖动，心跳加速，瞳孔张大，肌肉紧张，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感觉脑袋要爆炸了，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包围了她，她想要掉进一个黑不见底的黑洞，她开始抽泣。等大家都打完了10发子弹，她依然趴在那里，浑身颤抖。牛队长感觉到了异样，赶紧跑过来，旁边的指挥员也举旗示意暂定。

　　当顾莹被搀扶着回到等待区，坐到凳子上还在抽泣。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目光都看向她，她低着头,止不住的哭，一句话都不说。女生都开始安慰说：“别哭了，没事的，眼睛一闭，就光扣扳机就行，真的不害怕。”大家都以为她是害怕打枪。付队长看着这个平时表现刚强的姑娘，意识上告诉她应该不仅仅是因为害怕，但是目前这种情况下，打靶还在继续中，他也没办法去探究了。

　　六系十队打靶的成绩不错，全校第二，与第一名成绩也只是差了0.1环。正、负队长有针对性的对几个成绩比较差的进行了分析，看到“顾莹：0环”的时候，两人对视了一下，觉得这个情况比较严重，她不是因为打错了靶子，而是根本没敢打。“我去找她聊一下。”付队长主动说。付队长原名付远祥，来自黑龙江，与顾莹都来自东三省，算是半个老乡，当初看到档案知道这个女生获得全省理科状元时，付远祥从内心里就觉得肯定是很不错的姑娘。当后来看到她在各方面的表现，更是从心里欣赏这个姑娘，觉得她天生就应该当兵的，飒爽英姿。今天顾莹的表现，让他一天一直揪着心。

　　“行，那你找她好好聊聊，帮助她克服一下心理。”牛队长也认为她肯定是因为害怕，以他以前带学员的经验来看，经常会出现这种“临场害怕”的情况。

　　“报告。”顾莹被单独叫到队部。

　　“进来。”付队长看到是顾莹，“来，坐下。”他倒了一杯水递给顾莹。

　　“今天怎么啦，能给我说说吗？”

　　顾莹极力控制着眼泪，长久没有说话。

　　付队长：“不愿意说？”

　　又是很久的沉默。

　　“那你想说的时候，再来找我。”付队长虽然内心里很焦急，看到顾莹并不愿意开口，也就没有紧逼。

　　还是沉默，顾莹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双手捧着水杯。

　　“我害怕......”顾莹终于说出三个字。

　　听到这三个字，付队长反而松了一口气，害怕心理是实弹打靶经常出现的现象，他还以为有别的原因。“那你给我说说，是什么一种感觉。”

　　“我能信任你吗？”

　　“当然。”付队长看着顾莹好像说的很费劲，有些疑惑的说“很多人都会害怕，这是很正常的感觉。你不用有那么大心理负担。”

　　当顾莹眼喊眼泪讲完了她的害怕，付远祥才知道她为什么显得那么恐惧，浑身颤抖。她有一个患有间歇性精神病的父亲，因为宅基地的矛盾用家里的土枪打死了邻居，就在她面前，那年她六岁。父亲因为杀人被判十年。付队长心里非常震惊，他也来自农村，深切的知道农门供出一个大学生的不易，而顾莹有这样的家庭环境，还能成长为这么地优秀，这个姑娘得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啊，他有张开双臂想把顾莹搂在怀里的冲动，抬起来的手在落下去的时候付远祥才意识到他的身份，只得两只手拍了拍顾莹的肩膀。

　　“顾莹，你听我说，那不是你的错，那不是你的错，那不是你的错。你能够变为最好的自己，以前怎样都会过去，磨难总会过去的，磨难只会让你更坚强。不要沉浸在过去，我们要往前看，你这么优秀，前途肯定很光明。”付队长直直的看着顾莹，眼神像一道光，透过眼睛穿越到身体里。“相信自己，在我心里，你是最棒的。”

　　“付队长，你会替我保密吗？”

　　“当然会！”

　　付队长的话，付队长的表情，付队长的眼睛都给了顾莹深深的安慰，让她紧闭的心门投进了一丝光亮。

　　是的，时间能够抚平一切创伤。

　　磨难，只会让我们更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