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国3

理想国3

认识陈芷瑶是半年后的事，在认识她前四个月认识了李昆，要说如何认识的李昆就得从我回来的时候开始讲。

我回来的时候本想一直住城里的，我妈偏要我先到乡下去住段时间，说要我帮他们陪陪外公外婆，我不同意还说要断了每个月五千块钱的补贴，买车的事也得黄。这让我很气愤，虽然我无比喜欢那个可爱的老婆婆。自打我上了大学之后，每年放假去她家总是先一把抱起不足一米六的她，上蹦下跳的，她就边笑边打我让我给她放下，说我这么大个人，没大没小的。

但我妈私下里总怀疑我那样是想把外婆颠出高血压好让她下不了厨房，幸好她没当政治家，不然肯定是个阴谋论者，外婆生来小巧，还慈眉善目的，任谁见了都想抱的。

但我妈拿那五千块钱要挟我就让我很气愤，明明我陪着他们是尽自己的孝，她这么一来弄得像是替他们尽孝一样。而且扯上了钱，我突然就又变成了保姆，那每个月给的钱成了我的工资。但我仍得回去，我这个人脾气好，都不怎么和人作对，就更不会和钱作对了。

住乡下有住乡下的好，我对新建的房子尤为满意。齐膝的白色栅栏把房子围在里面，屋后栽了一排果树，门前栽了一排低矮的灌木，再往前是条修好的路，那条路延伸得很远。再往前有一大片微隆的土坡，一到夏天坡上长满各种野花野草，打南边来的风会把香味一阵一阵的往你鼻子里送。

坡下有一条河（我从小一直观察的那条），到了夏天水流的势头很猛。我住乡下的这段日子，曾在无数个夜里在三楼看书的时候听到它哗哗啦啦从门前流过。

三层是个阁楼，不大，被改成了我的书房。地上铺了一张灰色的地毯，靠北面的墙下有张沙发，前面是个简单四脚木头茶几，再往前是一书架，上面的书帮我撑过了许多在乡下无事可做的日子。看书看的累了，就往抬头往远看，北面是大片大片的田野。刚收完庄稼的田里，剩下的秸秆被码成一垛一垛点着，远看像烽火狼烟。

但我外婆做的菜还是叫我无法忍受，夏天内火本来就旺，她做的菜还那么辣，我那个夏天一上厕所就火辣辣的疼。为了保护我的屁股，外公常会杀一只开春养的鸡炖给我当下饭菜，我每回就跑过去抓鸡，一直抓得鸡见了我就两腿发软，翅膀扑棱。

外婆开始还以为是鸡生了瘟，后来每回再看我抓鸡的时候就抹眼泪，还说，就算当年的日本鬼子也不能把鸡吓成这样啊。

那个夏天，每到傍晚，我和外公堆起场上晒的粮食，外婆进厨房做饭。到了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我们就亮起路灯在场上吃饭。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风把地上的热气扫荡干净，偶尔有一两只飞虫撞上路灯，发出‘砰’的声音。月亮下去后，星星一下子就全亮了起来，我就披着一身星光回家，远远就能看见那三层小楼立在砖瓦房中间，也披着一身星光等我回家。

一直到我把不下蛋的鸡都吃光，场上的粮食都堆进了屋里，那个时候我认识了李昆。

李昆在当地运营一个生活资讯类的公众号，顺便推一些广告挣钱。他只接到两条广告，一条是男科专科医院的，一条是妇科专科医院的，推送的内容大部分是小三当街被打的视频，幸好那个公众号只有当地人会看，外面的人要是看见了还以为这是个怎样伤风败俗的地方。

我去面试的时候，他就看了我一眼就让我去上班，我问他还需不需要多了解一点，他说不用，你长得好看就行，那句话吓的我冷汗直流。我板正身体跟他说，老板，我是个规矩人，踏踏实实凭本事挣钱，做不来那些卖屁股挣钱的事，还有，我最近辣吃得多，身体条件也不允许。

他瞥了我一眼，你他妈想什么呢，我是想叫你给我拉广告去。每次跟我谈广告的那帮姐们正眼都不看我一下，生意怎么谈得下去？以后你帮我谈生意，那些人肯定粘着你和你谈。你早点拉到广告好让我把现在这两条撤了，那男科的广告自从挂上去我尿频就越来越严重。

他长得其实不难看，五官虽然不精致，但也勉强能看下去。他叫人受不了的是那张坑坑洼洼的脸，像是被霰弹枪轰过一样，叫人多看一眼就想吐。

我长得确实比他好看，高中的时候老有女同学来问我数学题，偏偏我数学奇差，为了不丢人，我不得不私下里疯狂做题目。数学老师看我进步神速以为我报了补习班，其实是那些可爱女同学在帮我学习进步。再说要是我长得不好看，那个学空乘的怎么会约我逛学校去。

李昆把我招来后，就没过问过运营的事，整天把自己关在隔出来的画室里画画。

李昆美术系毕业，学的油画方向，这王八蛋也不画别的，专爱画人体。又生的丑成这样，很难找到愿意献身艺术的女孩，自己就在网上找各种视频照着画，那种视频日本产量极高。导致他每回找的目不暇接，一进画室没多久就面红耳赤的出来，两眼通红抽着桌上的纸再进去。我怕他伤了身体就劝他几句。他就头一拧说，你懂个屁，我这算是为艺术亏了肾，当初梵高还把自己耳朵割了，搞艺术的没点献身精神能有个屁成就。

有一回他画了一幅山水人体画，说是他有史以来最成功的一幅。非要我在上面给他题首诗，我当然不能和他为伍，他说以后接广告的钱给我抽一成。我就给写了首打油诗，他像捧着宝贝一样捧着那幅画，嘴里念叨着，妙啊！你的诗就像画龙点睛一样，有了你这诗，我这幅画将来一定能进卢浮宫。

他不管的那几个月，我把公众号做的越来越好，广告接到手软，一直到没版面去放，我就在接一些软文推广。生意好了，请吃饭的人就多了，吃饭就得喝酒。我这胃病就越来越严重，直到有一天把我喝进了医院。

我就是在那天认识的陈芷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