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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无弯路》第三章

2019-02-19  本文已影响2人  养猫De阿泽


大三的课程轻松了很多,苏芸这个学期任性地选了钢琴、宗教文化、广告学、电影欣赏等“没什么特别实际作用”的课。为了省住宿费,她选择了走读。

十二月份的上海,寒气浓重。那是普普通通的一天清晨,她乘767到延长路上课的时候,手机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写着,“小苏,茅玲丽走了。”

“啊?”

“小茅走了,死了。”

苏芸心被狠狠重击了一下,颤抖着指尖回复,“你谁啊,别乱说。”

“我是飞飞。”

苏芸愣住了。飞飞是她们高中一个宿舍的,和小茅在同一个大学读书。

她立马回拨过去,“是飞飞吗?怎么回事啊?她现在在哪里,我去找她。”

“具体原因不知道,好像是心脏病,送到校医那边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后来送去了医院,人没了。”

“我现在就过来!”

“你不要来了,她父母已经把她接走了。”

苏芸眼前泛起浓重的厚雾,她隐约听到站到了,踉跄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车。

步履那么沉重,使得她每隔十步都要停下来呼吸一下,蹲一下,心里堵的她生疼。在离教室不远的地方,她终于突然爆发出一声哭声,路过的同学都被她吓了一跳,她模糊地听到有人拉起她,说,“苏芸,你怎么了?”

她站不起身来,挥手示意对方走。直到铃声响起,她才猛地擦干眼泪,朝教室飞奔。

这是一节广受同学喜欢的顾老师的《中外传播名著选读》,讲的是《论自由》,苏芸睁着大眼睛看着黑板上的字,想努力听老师讲课,但是眼泪却不断地掉落下来,中途泪眼婆娑中看到顾老师的目光在她这边顿了一下,然后继续上课。

不知道怎么结束的课程。

一上午的课结束后,苏芸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

中午温暖的阳光下,她一闭眼就能回想起茅玲丽的样子,高中的时候他们总是趴在三楼的楼廊上,晒太阳,聊天,茅玲丽喜欢唱外文歌、喜欢写作,他们常常交换作文本读彼此的文章。

那些夜晚的谈话就像空气一样飘荡在苏芸的脑海里。

“小苏,那个时候我在公园里,看到我爸的身影心里很难过。那是他决定把他们离婚的消息告诉我的那一天。”

“我的眼睛得了一种罕见的病,总是流眼泪。”

“如果生活是一口井。那也许是我舀起来瞥见的一小瓢可能是一阵大风就吹翻到地的,我看到的不无希望却叫我很无望。原来每个人都一样孤独无助。”

“我在想我是被错待了吗还是我根本看不明白。即使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而我又并不面带与生俱来的微笑,我就注定了要不易一些。”

“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了我的同桌,他喜欢听我唱外文歌。”

她们坐在夜晚的廊沿上,分享着彼此青春期的伤痛和悸动,这份友谊一直延绵至今。

茅玲丽没有考上心仪的大学,第二年春考调剂去了一家二本读外国语学院。

“小苏,我来你们学校看过,那里的鲤鱼好大哦”

“有没有想过捞起来啊。哈哈。够你吃好几天啊”

“我想过啊。刚想这么做。看见旁边赫然一块牌子禁止钓鱼”

“哈哈”。

“下次来提前说一声,我带你好好逛逛。”

“好啊。”

“小苏,我要寄个包裹给你。你家地址?”

“你不会寄个炸弹来吧”

“哦。那你收到的时候要放在耳边听听,有没有嘀嗒声”

“嘿嘿。好啊。”

这是苏芸与她的最后一次对话。她抬起头,让光照到她疼痛的眼睛上,她母亲去世的时候,茅玲丽写了一首诗笺,末尾写着,“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茅玲丽下葬的那天是个阴雨天。苏芸参加的每一场葬礼,都是阴雨天。

茅玲丽全班的同学都来了。

高中同一个寝室的同学也都来了。张容、金好、顾玉青、杨飞燕,苏芸和他们说“对不起”,高考前那一场最后的争吵还历历在目,她甚至已经忘了他们当时为什么争吵,只记得当时她刻薄地对他们说,“我怀疑我们有没有友谊这个东西。”

那时候的她刚经历丧母之痛,饶是周围的人那么的爱护她、关心她,她也执拗地拒绝着所有人,众人在高考前纷纷离校,她目送着他们一个个的离开,心里好伤心,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茅玲丽离开的宿舍的时候,给了她一个拥抱,对她说,“没事的,你要好好的。”

苏芸这才哭了出来,说着“对不起”。

再次相见,他们什么都没说,一看到苏芸,几个人就上前拥抱成一团,大声哭泣。

茅玲丽安静地躺在那里,黑亮的头发散在枕头上,盖着黄缎的被子身边撒着鲜花,双脚整齐地并在一起。致悼词之后,全场开始痛哭,茅玲丽的父母都泣不成声。

仪式结束后,茅玲丽的母亲找到苏芸,把一个包裹递给她,她说,“这是小茅让我快递出去的,我还没来的及……”苏芸红着眼接了过来,鼻子堵着了呼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拒绝了茅玲丽母亲到家中吃饭的邀请后,苏芸告别了高中同学,飞也似的逃出了殡仪馆。

坐在车上,她开始摆弄茅玲丽留给她最后的礼物。包裹是一只灰色的小熊,长着芝麻绿豆的小眼睛,身体是一个环,按下手脚会发出玩具鸭一样的叫声。苏芸一遍遍地按着,听着它发出声音,引来车上行人的厌恶眼光。

茅玲丽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那些早早就离开了我们的人,已经没有了未来。

她麻木地手撑着脸看着窗外,轻念起茅玲丽写给她的,她最喜欢的那首诗:

关于她的故事

太多斑斓又苍白

关于她的歌

数首满目

是憧憬啊希望

失落呀迷惘

关于穿行其中的人来又来 去又去

说一声哈喽道一声再会

她是夏 是秋 是结束 是开始

是又想起 是再忘记

是热闹无比 是平淡无奇

躁热的白昼 微凉的夜

我的九月就要来了

我的九月就要来了

葬礼后没多久,一直咳嗽的苏芸在奶奶的强烈要求下,住进了肺科医院。

父亲两三天会来看苏芸一次,他最近通过朋友结识了一个新的阿姨,他和奶奶说,“让女儿照顾不方便,总归还是要再找一个的”。

做完鼻管镜的苏芸一个人回到病房,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李跃坐在她床边,温暖的阳光照在他毛茸茸的毛衣上,旁边放着一个塑料袋。

看着她走进来,李跃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说,“怎么样,还好吗?”

苏芸点点头,摆弄一下宽大的病服,低头问,“你怎么来的?”

“我骑车来的。”

从校区到这里要两个个多小时吧,苏芸想着说,“把口罩带上,这里是医院。”

李跃摆了摆手,爽朗的说,“没事”。

苏芸坚持让他戴上。

一旁的慧姨织着毛衣,打趣道,“小伙子,你是她男朋友啊。”李跃摸摸头,忙说“不是,不是”。

他们交谈了几句,李跃给苏芸带了几本书和一些吃的,走的时候他说,“我下次再来。”

苏芸忙摇头,“不用,不用麻烦”。

李跃苦笑一声,和她摆了摆手,离开了病房。

苏芸打开他带来的书,里面掉出来一张贺卡,祝愿她早日康复,她珍重的重新夹回书里。

苏芸在医院里待了一个月,学校那边只能办了暂时休学,出院时,医生给她开了好几罐的药,并且嘱咐她未来一年一定要按时服用药物,一定要好好休息。

回家后她在家里又休息了半个多月,这期间她收到了《现代班组》寄来的样刊以及汇款单,在邮局,她愕然的看着汇款单据上金额伍拾元的时候,哑然失笑。

隔天她就收到了一个电话,自称是《现代班组》的编辑,声音朴实而浑厚。

他先是询问了汇款单和样刊收到的情况,然后详细询问了苏云的情况。当得知她是大三学生的时候,他问,毕业之后有没有意向当他们杂志的驻沪通讯员。

苏芸一边觉得有点受宠若惊,一边看着这张汇款单的金额,果断而委婉的拒绝了。

在把消息通知冯主任之后,她走在回家路上翻看着杂志,她的那篇五千多字的稿件被改成一千字左右,标题也改成了《八女工掌控电控班组》。

再次看到冯主任的时候,苏芸发现不过才半年不到的时间,他头发灰白很多,神情显得疲惫而劳累,他翻了翻杂志放到一边,露出一个有点苦涩的笑,然后把一个厚信封递给苏芸,说“拿着,我说话算数”。

苏芸下了车,站在路边,看着冯主任的车疾驰而去,她打开信封数了数,满足地笑了,买个上网本已经足够了。

还有余钱,原本,终于可以好好请小茅吃顿饭的。

她心里一痛,闭上眼睛,失落地拿出手机,却不知再发给谁。

苏芸大三的课多数都在延长校区,只有一门外教口语课是在本校区上的。他们学校实行的全校混搭的选课制度,所以常常有不同院系的学生在同一个班级上课。

她休学了两个月,再一次上外教课的时候,有个高大的男孩在铃响前突然坐在了她的身边,她讶然地看着他。

“我叫岺凌,”他自我介绍,开门见山,“以前一直坐你后面,你好久没来上课了。”

苏芸扫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我认识你吗”

岑凌哈哈大笑,“你是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在苏芸疑惑的目光中,岑凌得意地说,“我问老师要了你的名字,然后找到了你的校内网,通过你的校内网得到了你的MSN和QQ,然后通过邮箱注册号码找了你的博客,你博客的头像和你校内网完全是两个风格,头像是一个大头哭泣女孩。”

苏芸吃惊,那个博客是她的秘密基地,谁都不知道。

“所以,我已经很熟悉你了。”岑凌嘴角一挑,“我们一起选修这个外教课已经好几个月了,但你一眼都还没看到过我。”

苏芸心里想着,这人真是臭屁,看到他还要滔滔不绝地说话,她用手指放在嘴唇上,说“听课”。对方乖乖闭了嘴。

下了课,岑凌缠着苏芸要电话号码,苏芸没给。

苏芸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关闭了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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